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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谁人的过去(1 / 2)

宁静。

深海般的宁静。

红焜的意识在这片蓝黑色的宁静中没有目的地浮沉。零碎的记忆像是上浮的气泡般从他身边掠过,摇晃着飘向头顶上方那遥不可及的白色光芒。

或许……它并非遥不可及?

红焜心念一动,意识开始远离深海,向白光靠***静与安详从他身边褪去,喧闹与躁动成为了白光门前的迎宾人,带着他的意识逐步走进光芒的怀抱。

越往白光靠近一分,意识身边就更加吵闹,意识里面的念头也更加的纷繁复杂。红焜突然觉得自己是在靠近一个炫目的噩梦,源自本能的恐惧让他试图下沉回深海之中,但白光已经牢牢地吸住了他,他的意识被困在情绪与感知编织成的蛛网上,不由自主地被白光拉去。

刺眼的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般缓缓靠近红焜,随后将他一把抓住。

然后,红焜猛的睁开了眼睛,病房的天花板猛然映入眼帘。

……

“……这里是哪儿?”

红焜盯着那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疑惑地自问道。他的意识还有些恍惚迟钝,一时竟想通过天花板来判断自己所处何处。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思考能力很快就重回他的掌握,他的思维很快就清晰了起来。红焜稍稍偏头,看见了那台伫立在床头边的金属仪器,以及铭刻在仪器边角的tpu徽记。

“tpu的医疗仪器吗……我这是被救回基地了?”

腰间传来一阵剧痛,红焜脑海里突然闪过昏迷前的记忆,他扶着床沿的栏杆坐起,扯开病服检查腰部。奇怪的是,他没有看见想象中的伤痕,眼前的腰杆结实紧致,没有半点伤口的痕迹。

但是疼痛确实存在,他甚至能伸出手在腰间画出伤口的大致范围。红焜按了按伤口的所在处,疼痛感并没有因此加深或者减轻,就好像那感觉和肉体无关似的。

“搞不懂。”

红焜重新穿好病号服,没有深入研究的打算。一堆不知源头的记忆如决堤之洪一般疯狂涌入他的大脑,这让他隐隐感到有些头晕脑胀。

打怪兽、毕业、求职、领养孩子、灭世之灾、诺厄·红、基友李明暮……一堆杂七杂八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飞来飞去,把他的脑海搅得天翻地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点一点地将这些信息分门别类整理规整,然后以它们为线索探索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毫无疑问,这些记忆就是“遗失记忆”的真面目了,是一段不知为何被红焜遗忘掉的过去。

不过,直觉告诉红焜,这些还不是全部。

许多红焜曾经困惑的答案都在那段记忆中得到了解答。那些奇奇怪怪的技能从何而来?都是他自己从欧布之力中摸索出来的;那些战斗思路从何而来?是他花了四五年时间一场场战斗磨炼出来的……

得到解答的不仅有红焜亟待知晓的问题,也有一些他不想得到答案的问题。譬如,他的爷爷被一场动乱意外波及,逝去生命,奶奶也因此气急攻心,一年后染病而去;他父母所在的城市被怪兽袭击,弟弟在混乱中失踪,下落不明。家庭的变故让他深感重担在肩,于是他念完大学后就急匆匆地投入了社会的洪流之中,最终被人流裹挟着左右漂流,连立足之地都难以找到。

“……”

红焜一段一段地阅览着这些信息。一开始,他的心情随着进度的逐渐加深而越来越糟,痛苦、后悔与悲伤包围了他。当这些情绪积累到一个临界点后,他的心情突然轻松一些,倒不是因为他释然了,而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些过去,真的是‘红焜'的吗?”

但他接着又开始质疑起这个问题来。记忆里的人名、地名、社会关系明明就和自己已有的回忆一模一样,这难道做得了假?

可他曾经也遇见过能改写时空、扭曲认知的怪兽,记忆里也有关于这些怪兽的内容……

脑海里的声音分成两派,为这些记忆“是否属于红焜”这个问题争执了起来。很快红焜就放弃了这方面的思考,毕竟这种条件不明、无法求证的问题想破脑袋都得不出答案,他应该把时间放在继续整理记忆上,这才是对自己有用的思考。

“遗失记忆”的内容从欧布之力的第二天(2021年6月17日)开始,一直到2026年的十月份结束,时间跨度超过五年。在这五年里,红焜处处不顺,勉强靠着几份临时工维持着生活。

不过,好在有人支撑着他在泥泞的生活中前行。首先就是父母,尽管二老在接踵而至的打击中一夜白头,但他们仍用乐观的精神鼓励红焜向前迈步,他的父亲甚至还放言:“我们还能再干十年!你只管做你的事情,我们不需要你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再者是女儿。小霞是他某天突发奇想收养的,因为小霞和许多孩子一样在灾难中失去了亲人,他觉得收养一个孩子或多或少能宽慰自己的无能——如果他能及时赶到灾难现场的话,那些孩子们就不用在孤儿院中呆着了。

最后是朋友。李明暮在得知事变后不仅第一时间坐飞机跨越半个天朝来看望红焜,还在得知红焜是欧布之后给予后者武术与战术上的指导。

不过,一想到朋友,红焜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异样的痛苦,他想起了诺厄出的那道选择题。

明暮是个好朋友,但他红焜配拥有这样的好朋友吗?

李明暮离去后,红焜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个月。他救下来的那批人里大多数都守口如瓶,对外界闭口不提红焜就是欧布的事情,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喜欢找事的人,或是为名或是为利,总之是把红焜的身份昭告给了天下。

然后?没有然后了,记忆在此处戛然而止,最后的片段是他悲哀地看了一眼电视机,然后关掉了它,小霞看见红焜的情绪不对,贴心地为他端来了一杯温牛奶,她知道他喜欢喝这个。

“唉……”

浏览完“遗失记忆”后,红焜的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情绪像线团一样在他心底里纠葛缠绕,让他觉得胸口闷闷的。这些情绪最终化为了一声幽幽的长叹,消融在病房内的温暖空气当中。

他挪动双腿,下床,走到卫生间里用温水洗了把脸。放下毛巾时,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镜中人的脸稚嫩而有光彩,分明就是他二十岁时的模样,与“遗失记忆”中那副憔悴苦逼的面容完全不符。

“真是沉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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