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十六章(1 / 2)

开学了,我们照常每天经过拉德利家。杰姆升入七年级,进了高中,就在小学的后面。我现在是三年级,两人的作息时间很不一样,我只早晨上学和他一起去,吃饭时才能看见他。他参加了橄榄球队,可是因为体格太瘦弱,年龄又太小,所以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帮队里提水桶。这件事他做得很带劲,常常天黑以后才回家。

拉德利家已经不再让我害怕了,不过它还是那么幽暗,在几棵大橡树的掩映下,依然那么阴冷,那么不吸引人。晴天时还能看到内森·拉德利先生,他照常步行往返于镇上。我们知道怪人还活着,理由嘛,还是原来那个——还没人见他被抬出来。我经过那个老地方时,想起自己参与过的事,有时会感到一阵愧疚。那些事对阿瑟·拉德利来说,纯粹是一种折磨——有哪个真正的隐士想让小孩趴窗偷看,给他用竹竿送信,半夜在他的芥菜田里乱窜呢?

我都想起来了。两枚印第安大头币,口香糖,香皂娃娃,一个生锈的奖牌,一只坏了的怀表和表链,杰姆肯定把它们收藏在什么地方了。有天下午,我停下来仔细看了看那棵树,发现水泥周围的树干已经臃肿起来,水泥本身也变黄了。

我们有两次差点看见他,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已经是很好的记录了。

可是我每次经过时,依然还期待着他的出现。也许有一天我能看到他。我想象着那将是怎样的情景:我走过来,他就坐在那个秋千椅上。“你好,阿瑟先生。”我会说,就像我每天下午都这样问候似的。“下午好,琼·路易丝。”他会说,就像他每天下午也都这样说似的,“这阵子天气不错,是不是?”“是的,先生,真不错。”我会说,然后就这样聊下去。

这只是个幻觉。我们永远都不会见到他。也许他会在夜里月亮消失的时候出来,偷看斯蒂芬妮小姐。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去偷看别人。不过那是他的事。反正他永远不会看我们的。

有天晚上,我走火入魔,表达了自己想在死前好好看一眼怪人拉德利的愿望。

“你没再搞那个恶作剧吧?”阿蒂克斯说,“如果搞了,我现在就警告你:马上停止!我太老了,不能整天跑到拉德利家去撵你们。另外,那也很危险,你有可能被射中。你知道内森先生看见黑影就射,不管这个黑影留下的是不是四号小脚印。你上次没死算是幸运。”

我从此不敢再提这件事,同时我对阿蒂克斯也很惊奇。这是他第一次让我们知道:他知道的事情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这件事都过去好几年了,不对,就是去年夏天——不对,是前年夏天,当……时间把我弄糊涂了。我得记着去问杰姆。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怪人拉德利对我们来说已经不算恐怖了。阿蒂克斯说,他不相信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会慢慢消停下来,到时候人们甚至会忘记曾注意过汤姆·鲁宾逊的存在。

也许阿蒂克斯是对的,可那个夏天发生的事,像封闭房间里的烟雾一样,萦绕着我们挥之不去。梅科姆的大人们从不跟我和杰姆谈论这桩诉讼案,但好像和他们自己的孩子谈论过。他们的态度肯定是:我和杰姆是不得已拥有了阿蒂克斯这样一位父亲,尽管他不好,他们的孩子也应该对我们友好些。那些孩子是肯定不会自己想到这些的,假如我们的同学能自主的话,我和杰姆多半会痛痛快快地每人来几场拳击战,把这件事干脆利索地来个了结。可是现在呢,我和杰姆只能昂首挺胸,各自表现得像个淑女和绅士。这情形很像亨利·拉斐特·杜博斯太太在世的时候,只是没有她的喊叫声罢了。不过有一桩怪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人们尽管认为阿蒂克斯做家长不称职,可在那一年还是高高兴兴重新选他当了立法委员,而且和往年一样,又是全票通过。我得出结论,这些人就是古怪,那我就离他们远远的,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去想他们。

有一天在学校里,我又被迫想到了他们。我们每周有一节“时事讲评”课。每个孩子都要从报纸上剪一条新闻,背熟内容,之后再讲给全班同学听。这项练习据说能克服种种缺点:站在同学面前可以鼓励他端正姿势,神情泰然;做一个简短的演讲能让他注意修辞;学习时事可以强化他的记忆力;被单独拉出来会让他更渴望回到集体中去。

这项活动意义深远,可是像往常一样,在梅科姆总是不大奏效。首先,农村孩子很少有报纸,于是这个“时事讲评”的任务就落在了镇里孩子的肩上,由此更让那些坐校车的孩子相信镇里孩子受重视。偶尔有农村孩子带来些剪报,是从被他们叫作《真勇报》的报纸上剪下来的。这种出版物在我们老师盖茨小姐眼里,是典型的伪劣小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看见孩子复述《真勇报》上的内容就皱眉头,不过好像和一些不入流的癖好有关,比如,喜欢乡村小调、吃糖浆饼子当午餐、身为“摇喊派”教徒,以及唱《甜蜜地唱吧,驴子》时还把驴子发音成“炉子”什么的,所有这些都是州里付钱让老师们去改造的陋习。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孩子不明白什么是“时事”。比如小查克,他对牛的种类和习性的了解,不亚于一个百岁老人,那天他刚讲了一半“纳车叔叔”的故事,就被盖茨小姐打断了:“查尔斯,这不是时事,是广告。”

不过还好,塞-西尔知道一件时事。轮到他时,他走到教室前面开始说:“老希特勒……”

“是阿道夫·希特勒。”盖茨小姐纠正说,“没有人开场就说老某某。”

“是的,夫人。”塞-西尔说,“老阿道夫·希特勒一直在拍害……”

“是‘迫害’,塞-西尔……”

“不对,盖茨小姐,这里写的就是‘拍害’——呃,反正,老阿道夫·希特勒一直跟犹太人过不去,他把他们关进监狱,没收他们所有的财产,不让他们任何人出境,还洗涤所有智力低下的人……”

“洗涤智力低下的人?”

“是的,夫人,盖茨小姐,我想是因为他们自己不会洗&&。傻子们都不会保持清洁。呃,反正,希特勒又开始集中起所有的半犹太人,让他们登记注册,怕他们将来给他惹麻烦。我认为这是坏事。这就是我的时事讲评。”

“很好,塞-西尔。”盖茨小姐说。塞-西尔长出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去了。

教室后面有人举手了。“他怎么能那样做?”

“谁做什么?”盖茨小姐耐心地问。

“我是说,希特勒怎么能那样把很多人关进围栏里?政府会阻止他的。”举手的人说。

“希特勒就是政府。”盖茨小姐说,认为抓住了一个生动教学的好机会。她走到黑板前,用印刷体大大地写下了“民主”。“民主,”她说,“谁知道它的定义?”

“是我们。”有人说。

我想起阿蒂克斯告诉过我的一句老竞选口号,便举起手来。

“琼·路易丝,民主是什么意思?”

“‘人人平等,没有特权。’”我背诵道。

“非常好,琼·路易丝,非常好。”盖茨小姐笑了,在“民主”前又写下了“我们是”几个字,“同学们,现在大家一起说:‘我们是民主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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