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60、第 60 章(1 / 2)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猎猎风声。

施淮安闭目。

他分明穿了一身白衣,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种时候,除了姜煜,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施淮安正要转身,蓦地被人拥进了怀里。

“淮安……”姜煜紧紧箍住他的腰,“你吓死我了……”

施淮安笑了笑:“奴婢怎会吓到殿下?”

“四处寻不到你,我以为……”

“殿下以为我要寻死?”施淮安抬起头,视线越过姜煜的肩,“暗夜将尽,黎明即至——天朗气清,我怎会寻死?”

姜煜舒了口气:是了,眼前人是个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大阉贼,他怎么会以为他想死?

虽然姜煜恨不能夜夜诅咒施淮安不得好死,但他可不能现在死。

朝中余毒未清,施淮安是世间最利的一把刀。

姜煜抱起他往外走,被施淮安勾住了衣领。

“殿下。”他道,“今夜在这里。”

姜煜脚步一顿,内心不甚情愿:“我本该明日再……”

虽然他为了讨好施淮安做过许多荒唐事,但在这件事上,姜煜不想出任何差错。

然而施淮安十分坚持:“我有件礼物送你。”

能让他特地当作“礼物”的,必定不是什么廉价玩意。

姜煜转身,按施淮安的指引往未央宫深处去。

直到太子寝宫,施淮安才让姜煜放下他。

两人推门入内,转到最里间,施淮安一把掀开锦被。

姜煜瞳孔骤缩——

那锦被底下,竟是一片明黄色!

“这……”

“殿下。”

施淮安回身,面上带着盈盈笑意,缓步朝他走来:

“陛下。”

姜煜下意识后退。

施淮安拽住他的腰带:“不必逃,迟早都是你的。”

姜煜定住脚,喉结干涸地滚动两下。

“殿下。”施淮安再次唤他道,“姜煜。”

姜煜倏地回神,意识到这似乎是施淮安第一次叫他的名。

“你为什么想要权势?”施淮安按住他的胸膛,沉声问。

姜煜开口:“我并未……”

施淮安摇头打断他:“不想听你糊弄我。”

姜煜垂在侧边的手指微微蜷起,半晌才重新松开,恨声道:“我想报仇。”

“嗯。”施淮安脸色毫无意外,平静地问,“还有呢?”

“我想——”姜煜道,“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

“还有呢?”

“想……让边疆战士,不饥不寒。”

姜煜说完,心底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如施淮安一般凶残狠戾的人,难道能奢望他心怀大爱?

他大概只想让全天下所有人都如他一般身残体缺罢?

可姜煜并未在施淮安眼中窥见哪怕一丝不耐。

于是不知不觉地,他竟顺着答了下去,且越答越顺畅——

“想让路边再无饿殍。”

“想让富庶米乡的粮食,流到荒凉贫瘠的西北去。”

“想让冤死的人得以昭雪,该死的人不多活一刻。”

“想让律法肃正严明,黎民可持状告官,王公亦负罪受刑。”

施淮安勾起唇,引诱似的问:“殿下难道不想掌控别人的命运吗?”

“也想。”姜煜道,“但我希望死在我手中的每一条命,皆有其缘由。”

“好。”施淮安松开手,退后两步道,“姜煜,记住你的话。”

语罢,他走到一只上了锁的木箱旁边,从腰间取下钥匙开锁。

打开箱子,里面叠着一套明黄色的朝服。

姜煜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是……”

施淮安取出顶上那件,哗啦一下展在他眼前。

“龙袍。”

姜煜屏住呼吸。

“按你的尺寸做的。”施淮安笑道,“试试?”

“你、你怎么敢……父皇还未……”

“更敢的事情我也做过了。”施淮安比划着将龙袍贴在姜煜身上,“这时你又怕他了?”

他抬眼嗤笑:“果然人得到越多,便会越忌惮。”

姜煜张了张嘴:“我是怕……”

他想说怕隔墙有耳,但往常口不择言的时候他什么都说过,如今再说担心便很没道理。

于是话到嘴边没能出口。

不过施淮安也并不在意。

他抬手解了姜煜的外袍,将龙袍套上去,评道:“合身。”

姜煜浑身僵硬。

施淮安笑着踮起脚,摸着他的脸道:“别怕,我何曾害过你?”

“那你……”

“我是觉得这龙袍并不适合所有人,比如当今那位,他就穿得不好看。”施淮安道,“所以我想提前瞧瞧,你穿得好不好看。”

姜煜喉结滚动:“那淮安觉得,我穿着好看吗?”

施淮安仍然只道:“合身。”

姜煜面上表情微有凝滞。

“许是不习惯,再过段时间就好看了。”施淮安道,“毕竟你少时离京,穿惯了戎装,再穿这等文绉绉的衣裳,多少有些束手束脚。”

姜煜悬着的心被他这句话安抚下来,神志不那么紧张,便也终于察觉到脸上那只手的触感不对。

他连忙将施淮安的手拽下来,看见那原本素白的手心里全是水泡,有的已经破了,正细细地渗出血来。

“没事。”施淮安轻笑,“不痛的。”

姜煜垂眼又见他还光着脚,立即将人抱起来。

“怎么穿得这样单薄?”他皱紧眉,看起来满脸心疼,“淮安,你太不爱惜自己。”

施淮安并未答话,安静地任由他将自己放在榻上,然后将自己冰冷的双足捉到他衣襟里面去捂。

好像他真的爱惨了自己。

“姜煜……”施淮安喃喃道,“我把水烟全扔了。”

“我知道。”姜煜搓着他的脚踝,“自从我说不喜欢那味道,你就没再用过那东西。”

“嗯。”施淮安敛眸,“所以我现在感受不到快乐了。”

姜煜手指紧了紧:“……若你喜欢,我再叫人去寻,好不好?你不必顾及我……”

“不,不喜欢。”施淮安摇头,“那东西太令人快乐,我觉得害怕。”

顿了顿,他又笑道:“只是我以为,殿下会希望我一直那样快乐下去。”

“那东西腐蚀你的神志。”

“所以我以为,殿下希望我用它。”

“我怎么会?”姜煜诧异道,“淮安,我知道你不该是那样的。”

“那我该是怎样的呢?”

“你本该是……”

姜煜话音一顿。

因为他骤然想起一个被众人遗忘多年的事情——

施淮安,曾经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举人。

他是少年天才,十一岁中举,轰动全国。

然而次年春闱,却再也没有人听过他的消息。

待他再次声名鹊起,已是许多年后,他作为祸乱朝政的大阉贼,三言两语迷惑皇帝,处置了一位弹劾他的高官。

可若是那年,他能顺利参加会试殿试……当初走马游街、雁塔题字的状元郎,或许本该是他。

姜煜胸腔内的跳动没来由地快了起来。

——他,他们,糟蹋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了,若非天生聪敏,他一个十二岁入宫的少年,如何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

可怜那双沾满血污的手,本该是执笔的。

“怎……”姜煜眼睛发红,“怎会?”

施淮安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当初我年纪太小,好在乡试后有些名声,一路被同僚照拂着,也辗转入了京。”

念及当年,即便路上受了许多苦,初到京城又水土不服,但少年时心里仍是雀跃的。

“因我家境贫寒,当时身上的盘缠都是乡里人一起凑足……未曾想时运不济,入京第一日就叫人偷了。”

施淮安说着微微发起抖来:“我无处可去,同僚也都是寒士,身上并不富裕……后来有人找上门,说他是朝中官员,愿意接济我一二……我那时天真狂傲,以为自己真可以凭借才名受人尊敬……谁知一梦醒来,翻天覆地。”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惜才……也有人天性恶毒,见不得别人比他好……我那十多年的人生过于顺遂,平日里同僚长辈都极爱护我……我不曾想、也不敢信,这世上竟真有人,能阴险刻薄到那种地步……”

“但我仍然抱有幻想,我以为……至少皇帝,会爱护他的子民。”

“就算他不爱所有子民,至少我……我不是天生的良臣么?”

“只是……芸芸众生,在皇权眼中不过蝼蚁。”施淮安眼中含泪,苦笑着看向姜煜,“殿下,股肱之臣,不如一介下贱皮囊能讨皇帝欢心么?”

姜煜无法回答他。

“我求过他。”施淮安缓缓道,“他若那时放过我,我也可以再等三年。我可以不娶妻,不生子,终生孤寂。我愿为圣上明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可他没有放过我。”

“姜煜,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施淮安轻轻蹬了一下他的胸膛,“因为你能讨我欢心吗?”

姜煜紧紧抱着他的双足。

“是因为你嚼过草,饮过雪。”施淮安轻声道,“你知道这天底下谁最苦,是吗?”

姜煜看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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