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亥时宋亚轩就隐隐的有了醒过来的迹象,他缓缓睁开眼,眼中仿佛下过一场茫茫白雪,淋了满身,有些分不清人世间的今夕何夕,甚至有些怅惘自己是否还活着,直到眼中渐渐有了人影,艰难认出了那人正是他心念的刘耀文,这才确定了自己还存在人世,“…耀…文”</p>
自己方才好似就醒了一回,复又因体力不支,浑身疲乏无知无觉的晕了过去,也不知有没有吓到他威风凛凛的太子殿下,东周将来的少年帝王,这回醒来却是感觉周身终于暖了起来,眼皮也没那么重,愣愣的盯着刘耀文看了好一会才确认般出声去唤那人,那人浑身都僵了一般,比烛台上燃烬的红油还要冷硬,好半晌急匆匆的朝自己跑来,手贴在额上试温,又端来一碗清水</p>
“想起来吗阿宋,你躺了太久,慢慢的,我扶着你起身”,宋亚轩听着这句,抬头瞥见那人强装镇定的声调背后想藏住的是那尾湿红的眼角,他是昏沉了许久,却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何消沉直至呕血而倒下,因此也红了眼,半会鼻尖通红如对窗剪纸般,掩住嘴咳了几声,单薄的身子微微弓起,一颤一颤的着实叫人看了可怜的很</p>
他缓缓抬起手去够,又因犹豫而颤抖,刘耀文思及此,心如明镜般知晓宋亚轩所忧所虑,于是倾身向那人靠近,在靠近,两人贴的很近,如若在窗外看来,必定是一对璧人在蜜榻上卿卿耳语,只可惜深情犹在,却添了很多顾虑,“阿宋,别躲,别怕”,手往身后的榻上摸了摸,宋亚轩捂着脚踝朝后缩了缩,乌黑透亮的杏眸却从未在刘耀文身上挪开</p>
刘耀文哄了人半会才敢上前扶着人肩膀把人往怀里靠了靠,离的近了才听到原先宋亚轩很轻声的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对不起,“我没有怪你啊,我早就不记得了,其实是我不好,记恨了你太久,让你当初也等了我那么些时日,是我幡然醒悟太晚了,耽误了那么多时光”他抚摸着怀里人柔软绵长的青丝,甜言蜜语不累的叙说,如同这人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时一般,忆起当初结发青丝的模样,与今夕小心翼翼对照,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p>
“你也惩罚了我,我们阿宋多好,不愿让我等太久早早的就醒过来陪我,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阿宋啊,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日后好好的过成吗?”</p>
刘耀文把人又搂紧了几分,额头抵着脆弱示人的脖颈,生怕着一松手宋亚轩就要像嫦娥那样飘向那种满玉桂的月寒深宫,香消玉殒再也不愿意回来,“不要向我道歉了,你这一昏不醒是要了我的命啊,阿宋,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好生瞧瞧,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才能重新接受我的爱,我就想时时刻刻让你明了,我要的是日日瞧着你才能欢喜,看着你心愿得偿,平安喜乐我才能真正的幸福…”</p>
宋亚轩似懂非懂的颔首,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回抱住刘耀文,眼中水雾散去,却染湿了鸦羽般的眼睫,两人紧紧拥着,不分彼此</p>
“我信你,信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掏心的话了,就算是着急也不成,就像你说的那样,伤在你身实则疼在我心,从前是我对不住你,往后…往后我们把日子过好”,宋亚轩捏着拳心才抑住不停发抖的身子,珍珠落满红床</p>
刘耀文往前又近了几寸,吻住那tian shi过后红润饱满的唇珠,轻而缓的抚慰,像鹅羽坠落一般</p>
终得爱意昭然,情之灼灼,也不枉跌跌撞撞,兜兜转转的前路</p>
宋亚轩坐在床前,杏眸下垂装作不刻意的扫过脚踝处愈发璀洁的鳞片,他忽的有些不敢再自欺欺人的伸手抚过那处,带来的战栗颤动让他咬紧薄唇,眼角滑过晶莹,刹那隐入发梢不见,余下的砸在地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p>
“这盆里也有珍珠诶,虽是珍贵之物,但出于凡人,说是福泽倒不如直接道是怪哉”</p>
“能收拾到的漂亮的鳞片也不少,大祭司占卜过不久,今个儿是不平之年,我瞧着东宫怕是埋了隐患”</p>
“听说是海底的怪物才会通身披鳞,湿生无足,泣之化珠,以歌误人,真真骇人不浅”</p>
“听闻东宫近日有喜事,可将这些个怪事冲一冲,讨个吉利”</p>
“那里面那位又待如何,虽说我们平日里不殷勤护主,却也不是平白无良心的,太子妃良善,他待我们如何也是有目可见”</p>
“你可真是愚笨,陛下早已颁了圣旨,喜事将近却不是开春前能办妥,他虽是质子却也与太子殿下有夫妻之实,今日闲谈过会儿忘了最好,做好自身分内之事即可,堂堂东宫岂是我们这些奴婢可妄议的”</p>
“春儿姐姐,多谢”,张极绕过前梁望见那位较有话事权的宫婢终于把那些个嘴碎的奴婢止住以免传到公子那徒惹病体伤身,不由得言表谢意</p>
“何故言谢,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太子殿下待谁好,心里头装着哪个奴婢从小照看着岂会看不出”,春儿往里瞅了眼后噤声离去</p>
近来诸侯国蠢蠢欲动,东宫怕是要易主</p>
“阿文”,宋亚轩回头瞧见刘耀文手里拎着足衣朝他走来,被搁置在池中的莹白双脚被抱出放在膝盖上擦净水,他怀里被塞入个外壁都已捂暖的汤婆子,换上干净的足衣才舍得搁在木质地板上</p>
“红莲何时看都可以,天还冷着,切勿冻伤了自己,我可是要心疼好久的”,刘耀文牵着宋亚轩的手把人搂在肩侧,“我今夜要出去,今年灯会不能陪你一起了,等我回来,告知你一件重要的事”,他抬起头吻了吻人前额,睫毛轻颤</p>
“我无事,你安心前去作陪,耀文,无论你何时归,我都等你一起,还有,你往日里说过的话,句句作数”,即便前路凶险坎坷,历经生死,也没有什么能再把我们分开了</p>
刘耀文喂了宋亚轩一盅粥后,给人披好毛绒大氅,“今夜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我一定在你身旁”,室内地龙长明不灭,暖的好像春日来临一般,他要爱人看着他一步步离去,直至再也看不清背影为止</p>
宫门前宋亚轩茕茕孑立,兜帽遮背,白色大氅似要与大雪融合,一身孤影如同林中纤竹,还有一红色锦衣少年郎牵引着马绳朝他奔来,夜色孤寂,唯有少年郎传递的那盏灯笼红艳,雪龙驹身前的银铃还在响,宋亚轩却如若失神般呆呆望着前方,手轻轻抚过雪龙驹雪白的漂亮皮毛,“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p>
“现在可不是大白天,说什么傻话,不是还跟耀文说要长命百岁,长相厮守的”,严浩翔揽过始终无动于衷的宋亚轩跨上马,他没抱着那人儿腰肢的手拽过马绳驱动着雪龙驹朝宫门外驶去,掠过的风拂起发丝,在大寒的雪夜却只是微凉,驾过长关,很是舒适</p>
目中有树,有灯,有长街,有熙攘热闹的人群,雪龙驹被拴在长桩上,严浩翔握住宋亚轩的手把人带下马,“下来走走,不然我都要怕你舒服的要睡着”</p>
宋亚轩只是笑着,眼角微皱起弧度,城墙上方燃起绚烂十色的烟花,朵朵绽放,化作点滴亮光融入星辰,严浩翔手中握着个火折子,不用多想都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他只是陌声做看客,数着声,在第九十九支烟火熄声时,他悄然出声</p>
“殿下,烟花虽美,却易逝”</p>
“我…咳咳…臣妾以为要辜负摄政王殿下此番美意”,他朝严浩翔作揖,言行举止间得体却处处透露出礼貌的疏离</p>
见宋亚轩执着,严浩翔只好作罢,两人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逛着繁华灯会</p>
绿酒一杯歌一遍。</p>
再拜陈三愿:</p>
一愿郎君千岁</p>
二愿妾身常健</p>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p>
“两位公子要描画纸灯吗”,宋亚轩回头睨了眼鬓发斑白的吆喝者,有些盛情难却的点头应下,解开香囊就要拿出些碎银,“我们这儿虽说是小本生意,却是分为两处小摊儿,在猜灯谜那处才要交钱做赌注,至于绘灯,非盈余不收账”</p>
宋亚轩还是笑着,主动揽下调彩绘的颜料,严浩翔则负责帮他扶稳纸灯笼,两人行动利索倒是很快就上好了颜色,“阿宋眼光倒是极好,连灯笼都能画的如此完美”,严浩翔举着莲形的精巧灯笼,对此赞不绝口,一只手轻轻转着欣赏其上刚绘成的游鱼戏水莲池图,绘声绘色,每一句都是出于真心</p>
“这小公子画的是天上才有,寻常人间哪得几回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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