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逸此刻有些后悔了,后悔来到都督府衙门。
刚来到此处,就被拉着处置了一下午军务,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得歇息。
经历过无数文书的折磨后,
陆云逸觉得,或许去工部衙门上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那里,至少他不用亲力亲为地干活,只需要提供思路。
而在这都督府,放眼望去全是大人,
自己又是个年轻的,一看就是顶好的劳力!
中军都督府后有食堂,一众大人以及吏员都在这里用饭,
陆云逸也跟随大将军蓝玉来此。
这里的食堂与陆云逸印象中的食堂大差不差,
一张张方桌分列摆放,诸多大人以及吏员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
伙食也不错,大概有那么二十个菜,十分丰富,
因为是下午散衙,还有一些酒水提供。
陆云逸拿着餐盘,在这里四处晃悠,觉得哪个都不错。
慢慢地,餐盘就堆满了食物,看起来极为壮观。
不过,他的餐盘在这里不那么显眼,
只因他看到了两名吏员身前的餐盘跟小山一样,层层堆叠。
而那两个吏员年纪又不大,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
陆云逸有理由怀疑,这是哪位大人将自己的亲族拉来了,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此言一直流传,但若吃的是公家的,那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打完饭后,陆云逸当仁不让地坐在蓝玉对面,身旁是全宁侯孙恪。
他是燕山侯孙兴祖的长子,因为北征的功勋被封全宁侯。
他的侯爵之位很大原因是他父亲的功劳。
孙兴祖虽然在洪武二年的功臣庙中位列最后一位,
但再不济也是立国功臣,加之洪武三年北征时战死。
如今儿子立功,爵位承袭理所当然。
与之相比的是左军都督佥事耿忠。
北征之后晋为左军都督,正一品,
但距离封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几乎没有可能。
陆云逸一边想一边吃,速度有些慢,
而不论是身旁的全宁侯还是对面的大将军,吃饭速度都飞快,这是军伍之人养成的习惯。
见他如此细嚼慢咽,蓝玉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话:
“怎么?太医院那群庸医让你吃饭慢些?”
陆云逸知道他误会了,但他也没解释,直言道:
“太医说我身体极好,只不过阳气太重,要压制一二。
还给我开了不少药,听他们说.都是用得上好的药材。”
“什么狗屁,没病也吓出病来。”蓝玉毫不掩饰地骂了一句,
一旁的全宁侯孙恪连连点头,看向陆云逸,给他解释:
“前些日子陛下召集太医院给我等看病。
从头到尾看下来,就没有一个全须全尾的正常人,
不是这里有毛病就是那里需要治。
大将军,您是什么病来着?”
“肝火旺盛。”蓝玉的脸黑了几分。
全宁侯孙恪笑了笑,连连点头:
“我是肾阴有亏,老子修硬气功夫这么多年,女人都没怎么碰过,简直是胡扯。”
陆云逸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还有这等功夫?”
“假的,哪有这等功夫,都是憋了劲立功。”蓝玉嘀咕了一句,开始用力吃饭。
全宁侯孙恪不以为意,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这是从龙虎山那群道士手里拿的。
他们说练着有用,我觉得练着也有用,至少力气大了许多。”
听着他的喋喋不休,蓝玉抬起头来,淡淡说道:
“不碰女人天天操练,吃得又多,力气能不大才有鬼了。”
全宁侯孙恪不再说话了,嘴里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
陆云逸愣在一边,越觉得大将军说得有道理,
色是刮骨刀,他深有体会!
三人又陷入寂静,吃了一会儿,蓝玉冷不丁:
“我已经下令了,给你找些好生养的女子,多试试,你还年轻不必着急。”
陆云逸咀嚼的嘴巴停住:
“大将军属下觉得身体极好。”
“人已经去找了,先在府中养着,诺达的府邸就那么几个人,倒是冷清。”
既然这么说,陆云逸也就不推辞了:
“多谢大将军,属下听说您在新沉商行花了大笔银子,那商行稳妥吗?”
“稳妥,新沉商行之所以能做大。
就是周颂不参与各家烂事,以前锦衣卫都找过他,被他严辞拒绝了。”
“这么有种?”
陆云逸有些发蒙,那日见到的周颂,可不像是硬骨头。
蓝玉脑袋微抬,笑了笑:
“他是知道轻重,他的生意,若是掺和上了锦衣卫,谁都瞒不住,
后果就是生意一落千丈,多年积蓄毁之一空。
因为此事,太子殿下还斥责过锦衣卫,
让他们不要去掺和民间诸事,不要乱祸害人。”
“原来如此.”
陆云逸转而将那日碰到晋王与燕王的事说了出来,听得二人暗暗发笑。
全宁侯孙恪笑了笑:
“莫说是这些他们,就连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有些不敢置信啊,
现在争斗得这般激烈,
你个军伍中人还能去做侍郎,真是古怪。
不过你捣鼓的那些玩意我都看了,极好。
工部那些人尸位素餐,还不如咱一个军伍中人,真是欠收拾。”
“侥幸侥幸.”
“今日又捣鼓了什么东西出来,跟咱说说。
工部搞了这么大的阵仗,问郭镇那个小子,他也不说。”
全宁侯孙恪凑近了一些,低声道。
顷刻之间,陆云逸觉得周围几张桌子的大人们耳朵都竖了起来,对面的蓝玉也顿住筷子。
“是三轮车。”
陆云逸没有隐瞒,以这些人的能力。
工部衙门一旦解禁,他们就能知晓。
“那是什么东西?”孙恪继续追问。
“三个轮子,能拉货,大人小孩都能骑,
在官道上运粮可代战马,而且要快许多。”
蓝玉手掌猛地用力,手中抓着的筷子发出吱呀吱呀的滞涩响声。
全宁侯孙恪更是如此,张大嘴巴呆在那里。
他没有想到此物带来的改变,而是担心起一直操持的粮草调拨诸事:
“那这运粮计划,不是白做了?”
陆云逸一怔,哎?他也刚刚想到这个问题
明年年初要打仗,粮草都要运送到各个补给站,下个月就要开始
孙恪猛地瞪大眼睛,直直地瞪着陆云逸:
“你小子,老子这两日都没睡,
原因就是你改的那个什么作战计划,粮草数量改了就算了,现在车马征调也要改?”
“呃”
陆云逸迟疑了一会儿,作为军伍中人,他对于此事同样深恶痛绝。
“全宁侯且放心,此物尚处研制阶段。
而且想要上路很容易,但要顾及影响,可能不会如此快就运用。”
经他这么一提醒,孙恪才意识到此物带来的冲击。
“草,李景隆的好日子,岂不是过到头了?”
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脸色古怪万分。
蓝玉的脸色也古怪起来
车马行的声音在寻常人眼中自然是神秘万分。
但对于他们这些大人物来说,还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此等日进斗金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