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工坊彰德街延安侯府,
自从延安侯被禁足后,这里便一片森然。
门口始终有禁军守卫,宽敞的大门也时时紧闭,气氛徒增一抹沉重。
金吾左卫千户卞睿杰手持长刀,脸色阴沉地在府门口踱步,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以往他是太子府护卫统领,地位尊荣,未来可能无限。
而自从上次在演武中败了,
他在军中地位便直线下降,
如今只能沦落为在这里站岗看门,
每每想起此事,卞睿杰都咬牙切齿,呼吸急促。
在这里,每日都能见到无数权贵从门前走过,
视线若有若无地投过来,隐隐还带有敌意,这等情况更是让他叫苦不迭。
本来就前途渺茫,还因为禁足之事得罪了京中勋贵,
卞睿杰哀默大过心死,可以预见前途一片黑暗。
今日也是如此。
太阳将要落山,他看着那橙红色、红彤彤的太阳,
心中不知为何轻轻舒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就好了,到了晚上就没人了
太阳很快落山,预料之中的清静如期而至,
整个彰德街都陷入死寂,
只有一个个代表尊荣的灯笼始终长明。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快些离开这里,不能就此荒废.”
卞睿杰站在石狮子前方,拿起水壶用力灌了一口,
布满血丝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那是什么?”
前方黑暗中,似有东西在走动。
卞睿杰连忙将水壶拿下,
一把抓在了长刀上,警惕地看去。
黑暗中,两道身影若隐若现,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卞睿杰见到两人,非但没有放松身体,反而愈发紧张。
“卞睿杰拜见吉安侯爷。”
来人五六十岁,身穿勋贵锦袍,国字脸,
一双眼睛锐利精明,踱步而来威势尽显,正是吉安侯陆仲亨。
而在他旁边跟随的中年人也带着一抹淡然,是府中管事封贴木。
陆仲亨步伐依旧,在卞睿杰身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道:
“让开。”
声音清冷,让卞睿杰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陛下有令,延安侯不得出府,任何人不得探视。”卞睿杰硬着头皮说道。
“让开。”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眼神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空气仿佛凝固,百余人的禁军气势被眼前之人死死压制。
尽管手中紧握刀柄,
但长刀却给不了他们一丝安全感,反而让他们手掌浸满冷汗。
卞睿杰则豆大的汗水滴落,眼中闪过浓浓的挣扎
最后,他狠狠一咬牙,沉声道:
“吉安侯爷,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让开,本侯说最后一次。”
这一次,陆仲亨多了几个字,卞睿杰压力激增。
眼前的大明都是这样一群人打下的,
如今纠缠可谓是家务事,
而他一个小小千户纠缠其中,无疑是万分为难。
一直站在旁边的封贴木微微上前,沉声道:
“我家侯爷与延安侯相识快三十年,是多年老友。
敢问卞大人,延安侯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不得让好友探视?”
“陛下.”卞睿杰欲言又止。
“好了,陛下与两位侯爷同样相识了三十多年,情同兄弟,见见面不碍事。
快些将门打开,
否则卞大人能从太子府来到这,
下一次可能就是要去守城门了。”封贴木的话直击要害。
卞睿杰脸色猛地大变,呼吸粗重了不止一成。
在他来到这里时,就曾做过此等设想,
若是有侯爷前来探视该怎么办?
眼下,真的来了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吉安侯陆仲亨静静站在那,封贴木负手而立,
二人轻蔑的目光直直刺了下来,
让卞睿杰脸颊生疼。
“啪嗒.”
“嘀嗒.”
冷汗滴落青石板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挣扎在卞睿杰心中升腾,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直起身,朝着身后用力一挥手:
“让开。”
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松弛,平静的夜里像是出现了无数松了口气的喘息声。
一众守卫禁军眼中闪过庆幸,
不论如何终究有一个结果。
守卫禁军让开道路,吉安侯与封贴木踱步而行,迈上台阶。
不等走到近前,沉重的朱漆大门便缓缓打开,露出了通向府内的道路。
二人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
随着“砰”的一声,大门紧闭,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唐府正堂,陆仲亨脚步飞快走近,
神情不似先前那般淡然,反而多了几分凝重焦急。
延安侯唐胜宗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正拿着一盏热茶轻轻品着。
见他急匆匆走进来,眼眉微挑:
“如此着急忙慌作甚?”
“出大事了!”
陆仲亨没有任何客套,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看看吧,你侄子的信!”
唐胜宗脸色平静地接过信件,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消瘦了这么多,比我这个禁足之人还要憔悴。”
陆仲亨脸色一黑:
“局势太紧张了,湖广、江西、福建、广东都因为鱼鳞黄册掀起了民变,
一些在我们掌控之中,一些是有人浑水摸鱼,
打算借着我们的名号,掀起事端。”
唐胜宗神情淡然地拆开封蜡,淡淡道:
“都是早有预料之事,天下权贵何其多?
总有人不服朝廷,不用理会。”
“这些都是小事,乱就乱了,
至多死一些人,也不会影响大局,
但北方的事才是大事!”
陆仲亨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哦?女真人出尔反尔?
既然他们想要的更多,给他就是,何至于如此着急忙慌。”
唐胜宗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动作慢条斯理。
陆仲亨抿了抿嘴,将身体靠在红木椅背上,眼神空洞:
“要是真的如此,那便好了”
唐胜宗就算是再乐观,也知道情况不对,动作慢慢加快,
将信件抽了出来,打开查看
仅仅是第一眼的第一行字,就让唐胜宗瞳孔骤然收缩。
[兵出北平行都司,女真三部大败,阵斩十万余,汝南侯不知所踪。
“怎么可能?”
唐胜宗不再保持先前的淡然,猛地直起身,有些震惊地看着陆仲亨,
“兵出大宁?谁带的兵?”
陆仲亨深吸了一口气:
“多方消息证实,陆云逸可能收到密旨,隐秘出兵。
明面上是天津卫,暗地里是他。”
“混蛋!!”
唐胜宗一声怒骂,噌的一声站起身,
手掌微微颤抖地看完信件,整个人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到底是怎么看的人!怎么会有密旨送出去!”
“蠢货!”
“这个梅义也是蠢货,这都能败!难堪大用!”
“行了,冷静一些。
为今之计要将梅义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