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眨眼间又过了两日。
虽然京城四方城门已尽数开放,允许商贾与百姓进出,
但检查极为严厉,凡有一点不对,都不得进城或者出城。
这也导致了城中气氛依旧凝重,
甚至时不时还会出现禁军抓人的景象,
而被抓之人非富即贵,
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城中权贵则整日惴惴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波及到自己。
七月初,艳阳高照,阳光依旧火辣辣的,毫不吝啬地挥洒而下,将整个应天城都烘烤得扭曲。
城中上行街,平整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
各个府邸门前一片庄严,朱红大门紧闭,
这座居住着权贵的街道此刻尤为冷清死寂。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东西街道响起,
一队队身披黑甲的军卒蜂拥而至,粗略看去至少有将近两千人。
他们在上行街各处府邸门口停留,
腰杆挺得笔直,手中长枪在阳光下散发着寒芒
一个个森严大门之后,门房见到这一幕,
只觉得身体瘫软,摔倒在地,无法动弹。
来了来了来抓人了。
个个员外见到这一幕,面如死灰,
不知为何,心中都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这几日的等待实在是太过煎熬折磨。
上行街,千余名军卒分布在各个府邸门口,面露严肃,
作为禁军,他们做这等事已经轻车熟路。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十余人从街道东侧行来,
陆云逸身穿甲胄,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一切,心中已经没有了丝毫波澜。
“大人,要抓哪些人?”
禁军千户见他前来,便上前一步,拱手抱拳。
“哪些人?”
陆云逸脸色有几分古怪,朗声开口:
“上行街四十三府,共两千四百五十五人,尽数带走,押至刑部大狱,严加审问!”
禁军千户脸色一僵,只觉得嘴唇干涩,一股恐惧在心中弥漫。
已经是第四条街了,自从眼前这年轻大人开始抓人,
已经抓了整整四条街的人,
男女老少、仆从杂役,一个都没放过。
禁军千户有些害怕,眼前之人靠山硬,但他可没有这等靠山,
一旦日后清算,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沉吟片刻,禁军千户轻声开口:
“大人,是否甄别一二?刑部大牢已经关不下如此多的人了。”
“那是刑部考虑的问题,不是你我考虑的问题,抓人!”
陆云逸眼光一冷,直直地盯着他。
禁军千户觉得自己像是被豺狼虎豹盯上,
身体略有僵硬,无奈地叹息一声,沉声下令:
“抓人!”
“是!”
“砰砰砰,开门开门!”
一个个早就准备好的军卒上前叫门,
三次叫门不开,立刻破门而入,还要在文书上狠狠记上一笔拒捕!
沉静的上行街一下子变得纷乱复杂,
砸门声、叫喊声、哭喊声不绝于耳,世界一下子变得喧闹。
不到半刻钟,就已经有军卒将人拖了出来,
丢在外面滚烫的青石板路上,
还是如以往那般,男女老少样样皆有。
员外权贵一个个面如死灰,妇人孩子痛哭流涕,
一些人还在充满留恋地看着奢华府邸,面露懊悔。
见到这一幕,就算是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冯云方也有些怕了。
他凑近了一些,试探着小声开口:
“大人,咱们这么做,可就成了酷吏了啊。”
陆云逸听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错啊,你还知道酷吏?”
冯云方的脸色一下子比哭还难看,低声道:
“大人,这些日子我听人家说,
这么做得罪的人太多,
就算是与此事没有关系的人也会记恨大人。”
“那又何妨?既然接了差事,就没有不做好的道理。”
陆云逸表情平淡,毫不在乎,
“大人,抓什么人您来定,
但您也不用亲自来啊,这么抛头露面,太危险了。”
“无妨。”
陆云逸摆了摆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有时候多一些敌人不是坏事,
放心吧,抓一些失势之人,没有大碍。”
话虽如此,但此等得罪人的事他也不想干,只是时局所迫。
分到他手中的文书足足有两大箱,
其中数万人都要筛查,找出关联之人。
如今才抓了整整四条街道的人,
已经是少的不能再少了,
如今京中有不少人趁着这个机会大肆抓人,而后索要钱财,
相比于他们,陆云逸自认为已经厚道许多,
至少没有牵连普通商贾百姓,抓的都是官商勾结的权贵。
至于那些无辜的妻女家人,
在如今大明虽然不连坐,
但既然享受了好处,就要受到应有的刑罚。
前方被抓之人越来越多,陆云逸心绪平静。
“将军,我等是冤枉的啊,我们从未做害民之事啊”
一名长相姣好的妇人哭得梨花带雨,
身上淡蓝色的长裙拖在地上,多了一些泥污。
“官爷,官爷您行行好,我这里有钱,您网开一面,我分一半家产给您!”
一名四十余岁,身穿华贵长袍的员外痛哭流涕,满脸焦急,
对着周遭军卒一个个地求,但从未有人理他。
“爹、娘,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
您快跟舅舅说说,让他来救我们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
我兄长是礼部主事,你们敢抓我是有麻烦的.”
求饶声与挣扎声越来越多,
陆云逸始终不为所动,
只是想着赶快将人送到刑部,让杨靖好好头疼一番。
正当抄家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上行街入口,一辆简朴马车缓缓驶来。
一道苍老手掌掀开窗帘,
露出了半张棱角分明、结实硬朗的冷峻脸庞。
他将目光投向上行街,当看到其中鬼哭狼嚎的一行人后,
眼神冷了许多,发出一声冷哼:
“鱼肉百姓时大快朵颐,被抄家时鬼哭狼嚎,喊的比谁都冤。”
身旁坐着的一名老者露出恭敬:
“老爷,像这等依靠权势,压榨百姓之人,京中比比皆是。
平日里他们修桥铺路,甚至还搏了一些善名,
只是百姓愚钝,无法分出好坏,只能老爷来做这个坏人。”
马车中所坐之人正是明皇朱元璋,
他静静地看着外面,直到马车缓缓驶离了上行街,才将窗帘放下来。
他看向对面的温诚老太监,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神宫监平日里只关注宫闱,这不行,应天城内外也要时常注意。
仅凭锦衣卫一家之言,朝廷怎么能知道民间疾苦?”
温诚连忙低下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若是神宫监能够探查皇城内外,与锦衣卫一般,那他的权势可是大大增加。
“老爷,您说的是,
小人回去后一定妥善安置此事,
让老爷能知道京城中最真实发生之事。”
“莫要与毛骧一样耍小心思,他做的那些事,骗不过咱。”朱元璋冷冷地说道。
“老爷,小人这条命都是老爷的,又怎么会骗老爷呢。
家中子侄众多,对老爷都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心,更不敢有异心。
这次风波,不少人争着抢着要替老爷做事,希望能为老爷分忧。”温诚连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