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日头西移,太阳将要落山,
湛蓝晴朗的天空,很快就变得暗淡。
靠近太阳的地方,泛着点点涟漪,火红色开始随着日头迅速弥漫,
挥洒下的阳光将整个大宁城都照得一片慵懒。
西城门处,上工的民夫结束了一日的工作,
拖着疲惫身躯以及空空如也的饭盒,踉踉跄跄地走回大宁城。
一日的操劳虽然疲惫,但散工的时辰总是那么美妙,让人不自觉地开心,整个城门位置都弥漫着一片喜气洋洋。
城中商贩也早早在这里支上了摊位,其中卖的大多都是一些吃食,
烧鸡、甜酒、肉饼的香味在空中混合,
让城门处值守的将领都频频将目光投来,轻轻抿着嘴
“老三,给我买两个饼,半只鸡!”
将要散值换班的守城卒何志学,
看着一名相熟民夫,语速飞快地说着。
但视线却一直注视着那烧鸡摊,只因上面的烧鸡正在飞速减少,
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大部队,
若是下手晚了,那就没有了。
那提着半只烧鸡、名为老三的民夫呵呵一笑,
没有拒绝他,而是转头向着烧鸡摊而去。
见到这一幕,何志学松了口气,面露庆幸,眼中不禁生出一阵憧憬。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散值,
到时候回家喝杯小酒,吃半只烧鸡,
再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日子太美好了。
唯一的遗憾是,他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讨到一个婆娘,
一想到这儿,何志学便觉得脸上的痘痘有些发痒。
军中的老大哥们都说,
这等痘痘找个婆娘就好了,可偏偏他找不到。
而且,他接触过不少女子,但都因为脸上痘痘而被拒绝,
如此一来,何志学觉得自己陷入了死循环,
刚刚的美好心情又消退了一些。
可当老三将那闷热滚烫的烧鸡塞到他怀中时,
何志学想到了烧鸡的美味,没控制住自己,嘿嘿的笑了起来,
没有婆娘的烦恼顷刻间烟消云散。
“谢了老三,快回去吧。”
老三笑呵呵地站在他不远处,说道:
“小何啊,你想要老婆不要。”
“嗯?”
刚刚思绪纷飞的何志学,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一同竖起来的,还有身旁的几名年轻军卒
在如今军中,讨不到婆娘的大有人在。
一方面是不想娶草原女子,另一方面是家庭条件,
毕竟能在大宁城落下根脚的明人女子,
家中条件怎么也不会差,否则也不会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
所以老三这么一说,多少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但何志学有过几次经历,有些戒备地说道:
“那些工坊里的草原女子太难看了,
脸皮比我都糙,手上的茧子比我都厚”
何志学伸出手,由于长时间的操练,
他的右手虎口几乎都被厚厚的老茧所覆盖,皮肤也十分粗糙,
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老三摆了摆手:
“哎~那些人我知道你看不上。”
何志学眼睛一亮,索性将脑袋转了过去:
“是,咱们明地的女子?”
“那倒不是.”
“切~”
此话一出,关注这里的几名年轻军卒都将脑袋转了过去,
无奈地撇了撇嘴,提不起丝毫兴趣。
“你听我跟你说,马上就要打仗了,
要是打赢了,到时候就有不少漂亮女子当俘虏来我们这儿,
你不是城防军吗,到时候肯定你们先挑。
若是你能捞一个上战场的机会,
说不得还能在那些草原大营里自己找。
我们工地的那个工头,原本就是和陆大人去草原打仗的,
他就从北元王庭的王公贵族里,找了一个漂亮的,
你不知道那水嫩的,比咱江南的姑娘都丝毫不差。”
老三说得有声有色,
几名年轻军卒都被勾起了心神,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他们是知道的,那些富贵之家的女子,
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至少皮肤性子都极好。
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这种女子要嫁给他们,那他们定然是不会拒绝!
不过何志学还是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他撇了撇嘴:
“老三你就不要胡说八道了,刚打完仗,怎么可能又打?”
老三撇了撇嘴,有些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要我说呀,你小子在这城门口站岗真是白瞎了,消息还不如我灵通。”
“啥事儿啊.”
何志学一愣,想到了老三的消息的确十分灵通,转而变得郑重起来,眼睛也有些发亮。
他想的可不是去绑一个草原媳妇儿,
而是想着要是能去打仗的话,捞得一点功勋,回来自然有媒婆过来说媒。
有明人女子,谁还娶草原女子啊
老三又凑近了一步,见到值守百户将眼睛瞪着过来,
他悻悻然一笑,站在原地不动,小声说道:
“小何呀,前些日子不是有剿灭盗匪、流寇一事吗,
一些人被草原大部庇护,
当时衙门就想着息事宁人,就这么算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陆大人回来听闻此事,勃然大怒,
勒令草原大部将人交出来,
要是不交出来就去打他们,这是不是要打仗了?”
“啊?”
何志学的呼吸都一下子屏住,眼中带着灼灼精光,
放在身侧的拳头也开始紧握,激动到不能自已。
甚至,不远处的值守百户也慢慢将步子挪了过来,竖着耳朵听着
城防军中,并不是只有这些年轻小伙子想要去打仗,
就连他们这些有了一官半职的人,更想去打仗。
只有打仗才能升官发财,官职才能做得更稳,也才能捞着好差事。
要不然,整日在这里站岗,
风吹日晒,日日不绝,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老三给了他们一个眼神:
“是今日来送货的李掌柜说的,消息在城中已经传开了,
等你们散值回去打听打听,要是有路子就抓紧往里钻。
那些狗曰的草原人可不是轻易罢休的主,
要我看呐,现在这草原人膨胀得厉害,
可是得打一仗,杀杀他们的锐气!你觉得呢?”
“对对对,你说的对!!
这些草原人,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是该收拾收拾他,用咱们的东西、吃咱们的东西还赚咱们的钱,他娘的还这么张狂!”
何志学连连点头,声音都有些急不可耐。
此时此刻,怀里滚烫的烧鸡以及弥漫着香气的清酒都变得不重要了。
临近散衙,都司衙门内却一片沉寂,丝毫没有城门处的热闹。
就连最为好酒的一些吏员也没有邀请好友出去小酌一杯,
反而老老实实地待在衙房里整理文书,
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像是有什么老虎站在身侧。
官员们更是如此,
一副用功到了极点的模样。
一切的缘由,就是因为北平行都指挥使真正的大人回来了。
那位大人虽然年轻,
但对外征战成绩耀眼,对内治理更是无话可说。
在他面前,即便是再滑头的吏员官员都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紧张。
尤其这位大人是前所未有的强硬派,
做事爽利,杀伐果断。
在这等关键节点,若是出了纰漏,那才是愚蠢且不可救药。
后堂中央衙房,陆云逸坐在桌案后,
手里拿着最近这段日子商贸往来的账目,眉头紧皱到了极点。
以他的测算水平来看,这个账目一打眼就有很大问题,
产出跟收益差得太多,虽然差额被归列为损耗,
但他心里清楚,这些损耗怕不是以原价都卖给了草原人,被人中饱私囊。
对于草原人来说,东西坏一点、破一点、旧一点都无妨,有用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