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林默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之中缓缓升起。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停止一切挣扎后，缓缓的浮出水面。
但林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就连那不知停滞了多久的脑子，也开始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
“唰！”
恍惚中，林默睁开了眼睛，就像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陡然苏醒。
可他却发现，眼前是一副完全陌生的光景。
黑暗。
目之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黑暗如同重重迷雾一般，浓的化不开，无边无际延伸到最远的方向，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安静。
这里就像死一般的安静，安静到仿佛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自己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是死亡和腐朽的味道。
远处隐隐绰绰显出了几道影子，似乎是早已枯死的枯树，那些早已干瘪的枝丫，就像鬼手一般伸向那一片晦暗的天空。
就在那枯树的树杈上，站着几只通体漆黑的乌鸦。
它们用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穿过黑暗，死死的盯在林默身上，口中还发出嘶哑难听的怪叫。
那叫声十分不详，甚至有些刺耳朵。
林默只觉得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就像被灌了一团浆糊。
还有一股寒意袭来，那是如坠冰窟般的刺骨冰冷，那寒气拼命的穿透林默的衣服，直往他的骨肉里钻。
他下意识的搓了搓手，却感觉自己的手，手臂，胳膊，甚至全身都一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哪？”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茫然地望着四周的一切，这片晦暗而又压抑的混沌黑暗空间。
满脑子，都是疑问。
他想努力的想起来一点什么，而脑子里也的确有一些东西，就像是一块被摔碎的玻璃，每一块玻璃上都显现出不同的零碎画面。
当林默想要细想，想要看清时，那些玻璃上的画面却立刻又像镜花水月般，顷刻间烟消云散，最终变成了空白。
头有些疼。
而且是越想越疼。
林默揉了揉发疼的脑袋，一屁股在那黑暗中坐了下来。
足足缓了好一会，那脑海中其中一块碎片中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
那是一个老者。
他的脸色十分狰狞，还透着几分得意洋洋，那老眼死死的盯着自己，仿佛在笑着骂些什么。
而这老者的出现，也让林默那一片浆糊般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仿佛，一下就清醒了。
是他！
银阁长老！
对了……他与银阁长老生死决斗于白灵山，可他低估了那个老东西的实力，也低估了对方的卑鄙。
他骨头断了好几根，也失去了很多的本源精血，最后甚至还遭受了那老变态最为致命的神通打击。
他败了。
白灵山也塌了！
可是……在那之后呢？
林默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在白灵山坍塌的一瞬间，自己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连意识都开始涣散，随着那些巨石一起跌落深渊。
而且后面的事，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记忆，就此断了。
念及此处，林默身体颤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仿佛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自己是不是死了？
被银阁长老那个老变态给杀了？
毕竟以当时那种情况，自己无论如何也活不下来。
而眼前这一片混沌，这无边无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难道就是那传说中，所有死后之人都要去的地方——
阴曹地府？！
意识到这一点，林默的心立刻“咯噔”一沉。
还别说，真挺像。
眼前这鬼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阳间，如此说来，现在自己只剩下了魂？！
林默有些不敢相信，随后为了确认，他赶紧在自己的脸上掐了一下。
不疼。
甚至没有一点感觉。
姑且只能感觉自己的脸，也和那冰霜一样，冰冷的没有半点热气。
完了！
林默已经可以确定了，看来自己真的是死了！
靠！
他这是成了孤魂野鬼了？！
林默愣在原地，脑海中仿佛又一万头羊驼在奔走咆哮。
他如今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也太操蛋了！尤其还是死在了银阁长老那个老变态的手中，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憋屈！
可奇怪的是，林默此时的心情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愤怒，没有抱怨。
有的只是一种连林默自己也说不清楚，五味杂陈的情绪。
许久。
林默抬起了脸，望向虚空中的一片黑暗，最终只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哎……好不容易找到母亲的下落，她是神门上官的人，她如今就在仙莱，就只差那么一步！
只差一步他就能找到自己的母亲上官婉了。
父亲还在等着呢。
可惜啊……
自己这一死，便再也没法见到母亲，这终将成为最大的遗憾。
还有叶无珠。
上次见到的那位白衣圣女，分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自己还没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叶无珠呢！
而宁师师那丫头，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还在晴天城等他回家。
还有古玥郡主。
上次那一夜疯狂，便从此让她在林默心里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她在未央城，自己可还答应她，下次要去未央城找她呢！
对了，还有安然公主，上次分别前，自己也曾答应过她，下次再去京城要再陪她一起游山玩水。
这约定，也没法做数了。
还有苏如雪，冰池含玉……这两个对林默的人生而言也极为重要的家人，如今也都在华国苦苦期盼他归来吧？
哎……
脑子里想着这些，林默最终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声。
笑声里透着几分自嘲，却也掺杂着几分无奈。
想不到，自己身边居然有这么多莺莺燕燕，红粉佳人。
这一生虽然短暂，可却也享尽了荣华富贵，尝尽了人间艳福，按理说哪怕是死了，也该没什么遗憾，也不算太亏了。
毕竟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该感受的也都感受了。
这可全都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而自己，都拥有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可林默的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他说服不了自己接受这死亡，也说服不了自己就那么放下所有的一切。
他做不到。
有时他也会想象，若有朝一日自己面对死亡，最后那一刻到底会想什么，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想了很多可能，但不过都是空想罢了。
但现在……
当他真的面对死亡时，心中的情绪虽然复杂到了极点，可渐渐的却只有一种情绪逐渐变得愈发强烈——
他不甘心。
直到现在林默才明白，死亡面前，拥有的越多，心里的牵挂越多，就越是放心不下，就越是不甘！
若没有那么多的眷恋和不舍，又怎么会心疼呢？
“活着真好啊！死了，可一点都不好玩！”林默自嘲的笑了笑，可心里却是无限的失落，和对生的向往。
他想去做那些未完成的事，想见那些在心里的人。
可惜啊……
如今自己成了孤魂野鬼，眼前这鬼地方八九不离十，便是那阴曹地府，自己可不是孙猴子，有那般逆天改命，划了生死簿的本事。
再多的遗憾，再多的不甘，也只能让随风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