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需要大量的睡眠时间，有时候困意完全不受控制。</p>
秦王身上还挺香的。</p>
她迷迷糊糊闪过这个念头，嗅着竹简墨香和淡淡的兰香入眠。</p>
嬴政微怔，而后神色微缓。</p>
他垂眸看着长女，她醒着时，生机灵动，睡着时，却是睡颜恬静，看了会儿，他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p>
软乎乎的，手感颇好。</p>
于是嬴政稍稍迟疑了一下下，然后又轻轻地戳了一下。</p>
“阿父别闹～”</p>
小公主含糊地嘟囔了一声，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直接翻滚小身子调整姿势，把整张小脸都埋在秦王怀里。</p>
哼哼，才不给戳。</p>
嬴政见此，唇角微扬，眼底凝起点点笑意，也没继续逗她，只是一手搂着她的小身子，一手拿着奏简阅看。</p>
虽说怀里压着一只幼崽有些不太方便，但他显然并不在意。</p>
“王上？”</p>
蒙毅进来送奏简，见此不免觉得惊讶，复又压低了声音。</p>
“可要臣送公主去寝殿？”</p>
年轻的秦王威仪天成，怀里却抱着个小团子，实在在视觉上很有冲击感。</p>
“不必。”</p>
嬴政专注阅看奏简，只随口道，“她既睡得正香，也不必搅扰，你去取条薄被来，也免得她受了寒气。”</p>
虽然三四月的天气已经十分暖和，但孩童总要多注意些。</p>
蒙毅低声应是，“唯。”</p>
知韫睡了约摸两刻钟就醒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裹着被子坐直身子，继续趴在嬴政手臂上看他阅看奏简。</p>
不得不说，秦王真勤政也。</p>
就是吧……</p>
知韫瞥了眼厚重的、在几案上堆积成小山的竹简，心中暗暗咋舌，悄咪咪伸手在秦王的手臂上捏了捏。</p>
哇，强健有肌肉。</p>
突然想起《荆轲刺秦王》里面有一句秦王拔剑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这么看，秦王纯倒霉在剑太长上。</p>
“你在想什么？”</p>
嬴政阅看完一卷奏简，就见自家长女捏着他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顺手捋了下她头顶的呆毛，随口问道。</p>
“啊？”</p>
知韫回神，慢吞吞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阿父好辛苦。”</p>
他也是真厉害啊。</p>
每天都要批阅大几十斤、上百斤竹简，属实是又费脑子又费体力，这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p>
反正她指定扛不住。</p>
还是等先把纸给搞出来，哦，对了，笔墨砚都有改进的余地。</p>
——苍毫是蒙恬改进的。</p>
但问题是……</p>
她现在跟嬴政说历代先王给她托梦，并在梦中给她找了个神仙当老师，他会相信她、并给她人手的吗？</p>
好像不太行得通诶。</p>
他现在还只是有一点点迷信，暂时对神仙不感冒，回头真让老父亲一头栽进这个大坑里，就很罪过了。</p>
既如此，那就只能继续走偶得灵感、灵机一动这条路线了。</p>
让她想想该怎么搞。</p>
“辛苦？”</p>
嬴政先是疑惑，见她眸光盯着堆成小山的竹简，随即了然。</p>
“方才不是还晓得与寡人说，于家国大事，不可随意嬉笑？”</p>
他眉梢微扬，“寡人为秦王，处理政务乃天经地义，谈何辛苦？”</p>
长女心疼他，心意是好的。</p>
可他身为秦王，若是觉得每日处理政务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甚至萌生懈怠的念头，岂非辜负了先王的期许？</p>
“两回事嘛！”</p>
小公主微微仰头，认真道，“就如同我刚刚跟着阿父学认字一样，学习是理所应当，但不能否认它耗费心神。”</p>
突然，她皱了皱鼻子，仰着小脸看向嬴政，迟疑问道，“阿父，刚刚我认了那么多字，你有夸夸我吗？”</p>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p>
嬴政:“……”</p>
他神色微滞，随即又取了一卷奏简，专心地阅看起来。</p>
夸夸？什么夸夸？</p>
“阿父！”</p>
栎阳公主啪一下伸出小手盖在竹简上，虽然也盖不住几个字吧，但也明确地向秦王传达了她的意思。</p>
“你不能这样忽略我，小孩子都是需要夸夸的，这叫鼓励！”</p>
她鼓了鼓脸颊，转而又扯着他的衣袖哼哼唧唧，“阿父～”</p>
嬴政:“……”</p>
虽然他只要稍稍抬手就能避开长女“碍事”的小爪子，可小小的幼崽圆滚滚一团，窝在怀里赖唧唧地撒娇……</p>
秦王其实也挺受用的。</p>
只是，心里受用归受用，秦王唇角弧度几不可见地扬了扬，轻轻捏了捏长女软乎乎的、手感极好的脸颊。</p>
“你还需要鼓励？”</p>
他哼笑一声，“本就张扬，若再得寡人夸赞鼓励，怕是寡人这咸阳宫都要装不下你了。”</p>
她的尾巴得翘上天去。</p>
知韫:“……”</p>
“阿父真是过分，明明阿母每日里都要夸儿好几回呢！”</p>
她鼓了鼓脸颊，噘着嘴巴轻哼一声，慢腾腾地收回手，拢着小被子抱在怀里，撅着屁股往边上挪了挪。</p>
“人不大，气性不小。”</p>
嬴政眼疾手快地摁住这个一言不合就要走人的小丫头。</p>
“有你阿母夸，还不够？”</p>
他的语调带着一瞬的滞涩，显然不信他目前在长女眼中能和生母相较，并对这个事实有些许的不畅快。</p>
“当然不够啊！”</p>
小公主仰头，嘴里吧嗒吧嗒地控诉，“难道我只有阿母，而没有阿父吗？阿父果然不爱我，直到我生辰才来见我也就算了，我就想阿父夸一夸，难道也不行吗？”</p>
嬴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