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迷迷糊糊就答应了。</p>
不得不说，老父亲真的很吃女儿亲昵地与他撒娇提要求这一套。</p>
“方才为何与他们闲谈？”</p>
迷糊之后，嬴政提起另一事，“你似乎是特意寻他们的？”</p>
雍城市集来往的人不少，她转了一圈也没在何处逗留、却为了几颗狼牙与人闲谈良久，嬴政总觉得有缘故。</p>
“有吗？”</p>
知韫满脸无辜地眨眨眼，见嬴政一副“我听你编”的表情，才笑嘻嘻道，“其实也不算特意，就是刚好遇上。”</p>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p>
“我秦国行军功爵制，家家户户的男儿，鲜少有没上过战场的，以林的气势、年纪以及眇了一目的身体情况来看，他年轻时，或许也参与过不少战事。”</p>
老秦卒么，聊一聊不亏。</p>
“我看过雍城令整理出来的孤寡老秦人名单，他和拓应当都在名单之上。”</p>
知韫仔细回想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和拓应当都是高大父时期参军，参与过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不少，似乎还曾经追随蒙骜老将军和王翦老将军。”</p>
“……你记得？”</p>
嬴政微顿，不免惊异，“雍城令的名单，你全部都记下来了？”</p>
“也不算啦。”</p>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p>
“名单就在阿父桌案上，我闲着也是闲着，就翻着看了遍，这不是时间短么，脑子里还有印象，没忘干净。”</p>
嬴政:“……”</p>
过目不忘真是一个好技能。</p>
他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所以你才与他们闲谈？”</p>
“不是我想，是他们想。”</p>
知韫迟疑了一下，微微坐直身子，正色道，“阿父难道没有发现吗？林和拓，似乎很渴望有人听他们说话，听他们讲过去的事情，哪怕是一个陌生孩子。”</p>
见此，嬴政同样正色。</p>
“何解？”</p>
“我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但我总感觉，这非常重要。”</p>
她抿抿唇，小声道，“阿父觉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子孙、孤独伶仃，他们心中最害怕的是什么呢？”</p>
是死亡吗？</p>
不是。</p>
曾在战场上刀口舔血的人，对于死亡，绝对不至于惧怕。</p>
“我想，他们怕被遗忘。”</p>
知韫仰起脸，“所以，咱们是否能再给予他们一些人文关怀？”</p>
“你觉得军功爵制有问题。”</p>
嬴政一针见血地点明核心，而后道，“依照军功爵制，立功能授爵，战死有抚恤，伤残有遣散补偿，何处不足？”</p>
他目前不觉得有何不足。</p>
比起隔壁六国连抚恤金都能贪墨，他们秦国能公平兑现奖励并足额发放补偿，已是良心得不能再良心了。</p>
关爱？</p>
嘴上的关爱值几枚秦半两？</p>
秦王觉得，只要脑子不蠢，就不会为了什么关爱放弃利益。</p>
知韫:“……”</p>
“阿父，不要跟六国比烂啦。”</p>
栎阳公主神色认真，“我的意思是，军功爵奖励要给，人文关爱也要给，以利赏、以情合，二者相辅相成。”</p>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