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我族类呢？</p>
分明是带着笑意吐出的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可落在张良等人的耳朵里，却仿佛带着欲要深入骨髓的寒意。</p>
她，这是什么意思？</p>
“殿下……”</p>
张良和郑国作为在场众人中唯二的两个韩国人，欲言又止。</p>
“怕什么？”</p>
知韫一眼就看出他究竟在担忧什么，轻笑一声，“莫不是子房想要告诉我，纵然我大秦纳韩地于秦，韩地的黎庶，也依旧不肯归心于我、做我大秦的子民么？”</p>
张良指尖一颤。</p>
清透的眸光中虽拢着一层薄薄的笑意，却莫名透着几分寒凉。</p>
似是隐在冬日晨雾中的微光。</p>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p>
或许，她将天下人都视作自己田地中的庄稼，悉心照看，希望它们都能够茁壮成长，可若是其中有几株染了病，纵然心中再可惜，亦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连根拔除。</p>
她的温柔，只给予自己人。</p>
“自然不会。”</p>
他道，“待到天下归于秦的那一日，天下人都是王上与殿下的子民。”</p>
“那不就行了？”</p>
太子殿下慢条斯理地将泛着湛湛寒光的匕首收入鞘中，精致的眉眼拢着柔和的笑意，好似明煦的曦光终于拨开晨雾、倾泻而下，轻盈地洒在身上，暖融融的。</p>
“既然都是我大秦的子民，孤与阿父自然待他们一视同仁。”</p>
她随口就给了个承诺，又轻飘飘道，“咱们的眼光，总要放长远些嘛，对于自家人，那自然是要且爱且怜的，可北边的匈奴、南边的百越，难道不都是人么？”</p>
再远一点，西域诸国的，阿拉伯半岛的，劳动力哪里找不到？</p>
实在不行，努力发展科技树，造船跨海，去把某座岛上的人给抓回来干苦力嘛，就算死上再多，她也不心疼。</p>
“百越也还罢了，远在楚国南地，咱们并不曾打过交道。”</p>
一直保持安静的蒙恬在他的专业领域上发表若干意见。</p>
“匈奴就在北地郡、上郡以北，与咱们大秦也算得上是交战多年，倒也不是说怕了他们，只是草原辽阔，他们打不过就跑，这来去如风的，若想要捕捉大量的俘虏，怕是不易。”</p>
至于大规模地捕捉匈奴人到秦国来当奴隶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p>
别闹。</p>
匈奴人也算得上人吗？</p>
再说了，数百年来诸国战乱不休，战死的、饿死的人也是以十万、百万计，这不比那些异族让人心疼多了？</p>
“为什么一定要打？”</p>
知韫勾唇轻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虽然咱们大秦崇尚军功，但任何战争，都得考虑成本，既然通过战争无法得到咱们理想中的收获，就得转换思路。”</p>
她支着下巴，“咱们既然能购买羊毛，为何不能购买奴隶呢？”</p>
太子殿下耸耸肩，笑吟吟道，“天下熙攘，皆为一个利字。若是我没记错，匈奴应当行的是奴隶制，若有利可图，总有哪个利欲熏心的首领肯卖咱们一些奴隶的。”</p>
有钱嘛，大家一起赚啊！</p>
这种“神对手”不仅六国有，匈奴百越里估计也少不了，总会有人觉得自己小小的通敌行为无伤大雅的。</p>
卖国嘛！</p>
谁来卖不是卖？</p>
于他们而言，国不是自家的，但钱，却是到自家的兜里的。</p>
再说了，也就是卖几个奴隶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只当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他们都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p>
甚至……</p>
“实在不肯卖也没关系，可就算那些首领不想削弱自己部落的实力，只要舍不得咱们给出的利益，那么，对那些更弱小的部落动兵，似乎也是个十分不错的主意。”</p>
掠夺和欺凌弱者，是刻在他们的骨髓和血液中的本能。</p>
自家的奴隶舍不得卖，隔壁邻居家的奴隶还不能抢过来卖吗？了不起，就是充当大秦的雇佣兵、捕奴队嘛！</p>
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p>
至于她们要给钱……</p>
“草原上可不比咱们中原，别说瓷器这种奢侈品了，像什么盐啊、糖啊之类的必需品，可不都得从中原获取？只要咱们严防他们纵兵来抢、逼他们与咱们进行贸易，这一来二去的，钱不就流动起来了？”</p>
她们秦国怎么花到草原上去的，往后就怎么从草原上收回来。</p>
“匈奴逐水草而居。”</p>
张良补充道，“纵然是奴隶，好歹也是在草原上生活了许多年的，与其全部用来修渠，不如从中挑选一些聪明的、有野心的充当探子，若能探明匈奴的轨迹，便可派遣大军入草原。”</p>
“子房知我！”</p>
前一秒还在缺德的太子殿下眼睛一亮，分分钟披上了纯良的皮。</p>
“我听闻，匈奴的先祖也算是夏后氏之苗裔，虽然这血脉有些不太纯吧，但勉强也算得上是诸夏血脉，咱们总得给他们一个弃暗投明、回归诸夏怀抱的机会嘛！”</p>
她笑嘻嘻道，“咱们大秦海纳百川，容得下匈奴族的存在。”</p>
众人:“……”</p>
殿下，变脸有点快哈。</p>
不过再缺德那都是若干年以后的事儿了，太子殿下眼下最需要烦恼的，是在撒欢后该如何应对家里的老父亲。</p>
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