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p>
太酸了。</p>
被炫耀了一脸的众人只觉得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清香，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柠檬是什么东西。</p>
“政儿好福气啊！”</p>
嬴稷不免有些酸溜溜的。</p>
“楚地与咸阳，相隔何止千里，姮儿惦记着他爱吃鱼，竟还大废周章地给他送新鲜鱼来，寡人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p>
虽然这个鱼最后也没送成吧，但这份孝心却是实打实不掺水的。</p>
老秦王瞥向一旁的太子柱。</p>
——太子，你真的把寡人养得很差！</p>
太子柱对老父亲的幽怨浑然不觉，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天地为何物。</p>
“还给天下人发鱼吃啊！”</p>
他羡慕坏了，嘀嘀咕咕，“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姮儿以政儿的名义给天下人发鱼吃，天下谁不记着他的好？”</p>
富贵人家也就罢了，不差一条鱼吃，但那些贫苦人家，就算运气好捕到鱼也是拿去换成钱粮，一年到头沾不到多少荤腥。这样的人家，朝廷打着为始皇帝庆贺生辰为由给他们送鱼和豆腐吃，那一家人吃饭前还不得虔诚高呼皇帝陛下仁德、始皇帝陛下万岁？</p>
再者，都形成传统了啊！</p>
千年之后的人过年都这么吃，或许是单纯觉得寓意好，又或许只是习惯如此，但这都改变不了“为始皇帝庆生”一事已然融入诸夏的风俗与血脉之中，绵延千年不绝。</p>
只要诸夏儿女还过年，过年的时候还吃鱼，就总会有人记得，正月初一是始皇帝的生辰。</p>
太子柱酸死了！</p>
他的子嗣缘比他爹和他祖宗们都强多了，膝下儿女众多，光是儿子就有二十多个，但扒拉来扒拉去，也找不出一个这样聪慧有孝心的崽。</p>
保底呢？</p>
生这么多也不触发保底吗？</p>
（羡慕.jpg）</p>
得红眼病的不止太子柱一人。</p>
作为华夏传统的封建大爹式家长，谁还没点爱攀比的小心思？</p>
平日里看看自家的孩子，用觉得哪哪都好，哪怕有什么不足的，跟隔壁那谁谁家的孩子一比，也总能看顺眼。</p>
但现在呢？</p>
跟小殿下比天资，不及人家分毫，比孝顺贴心，还是被人家吊打。</p>
糟心，太糟心了。</p>
最糟心的就是始皇陛下。</p>
毕竟，于旁人而言，再好，终究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但于始皇陛下不是啊，这可是“嬴政的亲女儿”！</p>
偏偏，此嬴政非彼嬴政。</p>
所以，他的崽不是他的崽。</p>
始皇陛下:“……”</p>
完全不想探讨这种哲学问题，只想知道他的崽到底去哪儿了。</p>
他看一眼面上严肃实则眼神乱飞的文武群臣，烦。再看一眼满脸尴尬的公子扶苏，更烦。</p>
“农家……”</p>
于是始皇压下烦躁，将注意力都转移到正事上，“农家博士可在？关于稻田养鱼和桑基鱼塘，尔等如何看？”</p>
被点名的农家博士微微一愣，随即肃然起敬——</p>
陛下不愧是陛下，他一个外人都羡慕坏了，陛下竟然还能撇开小殿下，专心于天幕上都只提了一嘴的农事。</p>
“启禀陛下，稻田养鱼，臣未有听闻，桑基鱼塘，却可稍加揣度。”</p>
作为能代表农家在始皇陛下跟前占有一席博士之位的人，他自然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在专业领域半点不虚。</p>
“昔年有吴越之国立国于震泽一带，其地河道不畅、洪涝频发，是故曾行?溇港圩田之事。也即以疏浚河道的泥土堆成圩堤，外挡洪水、内蓄清水。想来殿下的桑基鱼塘之策，便是脱胎、发扬于此。”</p>
他侃侃而谈，越谈越觉得这样做不仅可行，且好处多多。</p>
“堤上种桑、塘中养鱼，桑叶喂蚕、蚕沙养鱼，鱼粪肥塘、塘泥壅桑，从而使桑茂蚕壮、鱼肥塘清。陛下，此举大善啊！”</p>
小殿下果然是他们农家的弟子，不仅重农，更是知农！</p>
——这还用你说？</p>
只需要瞅瞅天幕上那满是欢乐的弹幕，就知道此举在后人眼里绝对是利国利民，还用得着你来强调正名吗？</p>
某些博士心中如是腹诽。</p>
“善。”</p>
始皇陛下听罢，微微颔首，“既如此，汝且先拟个章程出来，待到天幕之后，便前往会稽、鄣郡，挑选合适的地域试行桑基鱼塘之策与稻田养鱼之法。”</p>
——至于哪些部门要配合，不着急，之后再开小会讨论吧。</p>
“臣遵陛下诏令。”</p>
农家博士心中狂喜，“必不负陛下所托。”</p>
以始皇陛下的性格，他领了任务，只消做出些成绩来，农家日后必然会得到重用，而不必再居于博士一位。</p>
农家大兴，已不远矣！</p>
（精神振奋.jpg）</p>
其余各家博士:“……”</p>
怎么办？</p>
他们现在好像更酸了。</p>
但酸也没用，始皇陛下吩咐完正事，才懒得搭理酸成柠檬精的百家博士，反而开始琢磨为什么嬴姮会在楚地。</p>
——天下人心未附。</p>
始皇对此有着清晰的认知。</p>
赵魏韩这三晋之地还好些，到底离关中近，可燕、齐、楚却实在遥远，尤其是楚地，地域广阔又不服管教。</p>
前些年，王绾与李斯便基于此而产生了分封与郡县之争。</p>
始皇拒绝分封，坚持郡县。</p>
对于六国故地人心不定、余孽妄图作乱复国，他心底的打算，是亲自带着重臣组成流动朝廷于关外巡视震慑。</p>
虽然这听上去就很累，也很耗费人力物力，但始皇陛下骨子里是个铁头娃，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撞了南墙也得咬着牙把墙给撞破。</p>
但现在，有了另一条路——</p>
皇帝陛下继续与文武百官坐镇于咸阳中枢，而太子则亲自坐镇偏远之地，一点点地将藏于民间的余孽刺头处理干净，并使人心归秦。</p>
——其实就相当于把太子给分封为楚王，但鉴于她日后是要回来继承皇帝之位的，所以也就等于是没有分封。</p>
非常完美的主意。</p>
除了十分考验皇帝和太子之间的信任度外，没有别的缺点。</p>
那么问题来了——</p>
朕的太子在哪里？</p>
（灵魂拷问.jp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