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赵卫国的背影,越发僵硬。
赔偿。
这两个字从苏晴晴嘴里吐出来,像两块冰,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脸上。
他背对着她,军装的肩线绷成一条直线,院子里的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里都透着一股无处安放的僵硬。
苏晴晴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不催他,就那么冷冷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她看透了,这个男人威风凛凛的外壳下,藏着一个只会用权力和规矩解决问题的机器。
足足半分钟,赵卫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转回身。
他重新面对苏晴晴,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刻意板起的严肃,试图用自己最熟悉的指挥官姿态,来掌控这个已经失控的局面。
“苏同志,你说的对。”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不容置疑,“不是谈条件,是赔偿。你昨天受了惊吓,担了风险,还为我们提供了关键线索,理应得到赔偿和嘉奖。”
苏晴晴挑了挑眉,没说话,等他继续。
赵卫国清了清嗓子,那模样,跟在作战会议上宣布命令没两样。
“经过我和贺参谋长的商议,决定给予你以下几项补偿。第一,师部会为你申请个人三等功,并进行全师通报嘉奖。”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在授予至高无上的荣耀。
苏晴晴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赵卫国没察觉,继续用他那低沉的、不带感情的语调往下念:“第二,考虑到你家的实际情况,部队会一次性补助你家一百斤大米,五十斤白面,还有二十尺布票。另外,这张工业券你拿着,可以去县里供销社换一辆全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工业券,捏在两指之间,动作严肃得像是在递交一份机密文件。
苏晴晴看着那张薄薄的票券,再对上赵卫国那张刻板的脸,他哪里是在道歉,分明是在完成一项需要打报告的任务。
她唇角那点弧度彻底拉平,整张脸冷若冰霜。
她要的不是这些东西,她要让他明白,有些伤害,是物质无法衡量的,尊严和信任,更是无价!
赵卫国见她不接,眉头微皱,显然在思考自己哪个环节又出错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对这些物资不满意,也可以提别的要求,只要合理,我都可以去申请。”
“赵团长,你弄错了一件事。”苏晴晴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昨天所受的屈辱,不是一百斤大米和一辆自行车就能抹平的。”
“那……要怎么补偿?”他艰难地问,声音干得像在沙地里刨出来的。
苏晴晴冷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
“补偿?赵团长,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事,都能用东西来换?或者说,在你眼里,我们老百姓的命和尊严,就是可以用几袋米、几尺布来打发的?”
她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刀,直捅赵卫国的心窝。
他觉得自己被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的补偿方案,在她的质问面前都显得可笑又苍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比抓捕行动失败还要强烈,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苏同志!”他猛地叫了一声,语气又硬又急,窘迫得快要藏不住,“你直接说,要我怎么做!只要我能办到!”
“好,我告诉你怎么做。”苏晴晴迎着他那双急切的眼,神情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那些物资和三等功,是部队对我报信的嘉奖,我凭什么不要?那是部队给的,不是你赵卫国给的,我收得心安理得。”
她顿了顿,眼神里的讥讽像刀子,一下下刮过赵卫国的脸。
“至于你……你对我个人的道歉,我不接受。因为你昨天带给我的,是惊吓,是怀疑,是作为一个拼了命相信你们的人,却被你们当成犯人踩在脚下的屈辱!这些,你拿什么赔?”
“你是不是想说你道歉了?那我告诉你,你的道歉毫无诚意。”她的话如重锤,一下一下,狠狠砸在赵卫国心上,不痛,却让他整个胸腔震颤,连呼吸都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