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米山前,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隔开了苏晴晴和那座米山,仿佛是怕她一念之间再把这奇迹收回去。他没有去抓她,而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她,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嘶哑:“别动!”
苏晴晴被他这一下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直接撞在了那座柔软而坚实的米山上,米粒哗啦啦地滑落。
“参……参谋长?”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都在发抖。
贺严没有理会她的惊恐,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着那座雪白的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却不是去碰苏晴晴,而是指向她那个鼓囊囊的衣兜。
“剩下的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那二十七万斤,是不是都在这里面?”
苏晴晴用力地点了点头,脸色因为刚才那番“表演”和此刻的紧张,显得更加苍白。她喘着气,声音细若蚊蚋:“在……都在。可是,贺参谋长,我……我的脑子像被针扎一样疼,眼前全是雪花……我感觉,再多拿一粒米出来,我整个人就要散架了。”
她说着,身体晃了晃,一副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看到她这副模样,贺严那股雷霆万钧的气势,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贺严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和那座米山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威力巨大却极不稳定的新式武器。他见过炮弹炸膛,知道任何强大的力量都有其代价和风险。眼前这个女人的“透支”,显然就是动用这种力量的代价。
他沉默了片刻,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理智与疯狂在激烈交战。最终,属于军人的果决与担当,压倒了一切。
“你需要多久?”他沉声问道,语气不再是逼问,而是一种近乎平等的询问,“需要多久,才能把剩下的都拿出来?”
苏晴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算计,她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我不知道。可能……可能要休息很久。而且……一次性拿那么多出来,我怕……我怕会出事。”
这个回答,再次将皮球踢回了贺严脚下。
贺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混杂着米香的冰冷空气,让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做出了决断。
“好。”
这一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你先休息。”贺严退后两步,与她拉开距离,那双眼睛重新恢复了身为参谋长的威严与冷静,“从现在开始,这个仓库,列为一级军事禁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扫过仓库冰冷的墙壁和高高的穹顶,最终落回到那座散发着诱人米香的雪白小山上。这座山,不大,却足以压垮守备师的所有难题,也足以压垮他五十多年来建立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关于钱,”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那个‘恩人’,是什么章程?”
他没有再提“敌特”,也没有再追问“身份”,当一万斤大米真实地堆在他面前时,那些怀疑都变得不再重要。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决守备师燃眉之急的粮食!
苏晴晴心中一喜,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成功了。她扶着身后的米山,勉强站稳,低声说道:“他说……按市面上的价格算。钱,要……要当面点清,交给我。”
“可以。”贺严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别说市场价,就算是再高一些,只要能拿下这批粮食,都是天大的功劳!
他深深地看了苏晴晴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审视,有惊奇,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你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许去,也什么都不要做。”贺严下达了命令,语气不容置疑,“在我回来之前,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那扇巨大的铁门。
“哐当!”
门锁被他从里面打开,他高大的身影闪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哐当”一声巨响,铁门从外面被重新锁死。
沉重的落锁声在仓库里回荡,仿佛将这里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仓库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晴晴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落锁声的那一刻,才猛地一松。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身后的米山上。
柔软的米粒将她包裹,那股清新的稻香,让她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