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科王科长手里的算盘“哐当”一声,差点砸在自己脚面上。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农村姑娘,又看了看那座米山,感觉自己五十多年建立起来的算盘珠子和账本构成的世界,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粉碎。
周师长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粗重。
他那张刻着风霜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一种无法掩饰的激动和渴望,从他紧抿的嘴角泄露出来。
他没有再追问那个神秘的“朋友”,也没有质疑那些东西的来路。
当一座米山真实地堆在面前时,信任的基础就已经建立。
“好。”
周师长缓缓吐出一个字,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扭头看向王科长,下达了命令:“王科长,算账。”
“是!”
王科长一个激灵,连忙捡起地上的算盘,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他看向苏晴晴,语气近乎请示:“苏,苏晴晴同志,这,这米的市价,是多少?”
苏晴晴在心里飞速问了一句:“淘小助,七十年代东北大米的市价是多少?”
【查询中……根据本世界数据库资料,1973年,东北地区国营粮站大米收购价约为每斤九分钱,市场自由交易价浮动较大,约为一毛二至一毛五分钱不等。】
苏晴晴心里有了底,她抬起头,看着王科长,报出了一个数字。
“我那个朋友说,就按一毛三分钱一斤算。”
这个价格,不高不低,既是“市场价”,又没趁火打劫,显得合情合理。
王科长的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一阵狂拨,算盘珠子撞击木框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脆。
片刻后,他抬起头,声音都有些发飘。
“师长,二十八万斤,每斤一毛三,总计是……三万六千四百块钱。”
三万六千四百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笔钱砸下来,能把人活活砸晕。
周师长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苏晴晴,而是转向了身旁一脸紧张的财务科王科长,那双锐利的眼睛让后者心头一紧。“王科长,师部账上,能动用的现金有多少?”
王科长一听这话,额头上的冷汗“唰”就下来了。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手里那把小小的算盘此刻重若千斤。
“师长,这……这……”
他结结巴巴,声音都变了调,“师部所有的机动资金,加上下个季度的伙食费,还有……还有准备给战士们发津贴的钱,全部凑起来,也,也只有一万五千块不到啊!”
“三万六千四百块,这笔钱,太大了!我们根本拿不出来!”
王科长急得快要哭了,这已经不是账目问题,这是要把整个师部的家底都掏空,而且还远远不够。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苏晴晴看着眼前这两位陷入沉思的领导,适时地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胆怯却又不得不说的语气,轻声补充道:“首长,我那个朋友还嘱咐过……他说,钱是启动后续运送的凭证,钱不到位,剩下的货……我也拿不出来。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需要时间缓缓。”
她这番话,如同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周师长和贺严心中那本就摇摆不定的天平。
贺严的眉头拧成了一个铁疙瘩,他刚想开口,周师长却抬手制止了他。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米山,仿佛在看一幅决定战役走向的沙盘。
“不够,就去凑。”
周师长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转过身,直视着王科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动用哪个科目的经费。后勤的维修款,家属区的建设款,所有能动的,暂时全部冻结,调过来。”
“师长,这不合规定啊!要,要上报军区审批的!”
王科长声音发颤,这已经是在违纪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等审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周师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你只管执行命令。”
他顿了顿,转向贺严:“老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