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的每一个决定,都牵动着一个英雄的晚年,一个年轻战士的生死。
这场赌局,她必须赢。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外,响起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
贺严回来了。
苏晴和周师长同时转身,死死盯住房门。
门被猛地推开,贺严的身影出现。
他的军装上沾着墙灰,额头上全是汗,但整个人却亢奋得吓人。
他身后,跟着两名警卫员,一人双手捧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上面还挂着湿润的泥土。另一人则抱着一个用蓝布包裹的樟木箱。
“老周!”贺严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激动,“东西,都拿来了!”
警卫员的脚步声沉重而压抑,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放下。”
周师长的声音干得像砂纸。
“咚!”
铁盒放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让房间里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跳。
贺严挥了挥手,两名警卫员立刻敬礼,转身退出病房,从外面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最后的四个人。
周师长缓缓蹲下身。
他的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那挺拔了一辈子的脊梁,在这一刻无法抑制地弯了下去。
那双握过枪,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手指落在冰冷的铁盒上,那不是抚摸,而是用指关节在锈迹斑斑的表面一寸寸地按压,仿佛在确认一块墓碑的轮廓。
贺严站在一旁,眼圈通红,猛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他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那是周家几代人用命换来的根基,是老首长父亲在战火中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周师长没有找钥匙。
他从腰间抽出那把用了半辈子的军用匕首,将刀尖插进铁盒的缝隙,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撬。
“嘣!”一声沉闷又尖锐的金属断裂声,在死寂的病房里炸响,盒盖被一股蛮力崩开了半寸。
几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静静躺在里面。
周师长伸出手,一层层剥开那浸透了岁月和油渍的纸包。
一块色泽暗沉,形状极不规整的黄金,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是标准的金条,是老辈子人嘴里的“大黄鱼”和“小黄鱼”。
一共三块大的,五块小的。
他将它们一一取出,像清点最后的兵马一样,整齐地摆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转向那个樟木箱。
箱盖打开,一股更浓郁的,属于旧时光的气味扑面而来。
最上面是一对用红绸包裹的玉镯,通体翠绿,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依旧泛着温润的光。
下面,是几支金簪、一个累丝嵌宝的点翠头面,还有几幅卷起来的字画。
周师长拿起那对玉镯,摩挲了许久,那是他过世妻子唯一的嫁妆。
他将所有东西,一件不留地全部取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几块黄金旁边。
这些在和平年代足以让任何家庭引以为傲的传家之宝,此刻成了一场无声的献祭,被摊开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周师长做完这一切,缓缓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苏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字。贺严也屏住了呼吸,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
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地上那些黄金玉器,在灯光下泛着冰冷而刺眼的光。
所有的希望与绝望,都凝固在周师长那无声的眼神里,笔直地压向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