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波束开始注入……预计修复时间:十分钟。】
苏晴维持着手放在他头顶的姿势,静静地站着。
她能感觉到,掌心下的那颗脑袋,体温似乎在一点点升高。
而闭着眼睛的周北辰,眉头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大脑里,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海啸。
苏晴出了病房,将门轻轻带上。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头顶日光灯发出的微弱“嗡嗡”声。
她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高山如影随形,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站定,像一尊不会被任何事物撼动的石雕。
苏晴靠着冰冷的墙壁,吐出一口气。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早上那种鸡飞狗跳的场面。
一个失忆的、认死理的、还拥有成年男性力量的巨婴,太难处理。
她宁可面对两位国家领袖,也不想再应付一个叫她“媳妇”的周北辰。
所以,她必须在门外等着。
等他醒来,第一时间确认“治疗”效果。
如果成功,皆大欢喜。
如果失败……她就只能让高山把他打晕,再想别的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走廊尽头的窗外,天色开始变化,午后的阳光逐渐染上一层暖色。
苏晴靠在长椅上,正计算着时间,病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高山的身形瞬间绷紧,向前一步。
“别动。”苏晴抬手制止了他,目光依旧紧锁着那扇门。
她知道,“海啸”过去了,现在是面对废墟的时刻。
病房内。周北辰摔在地上,双手死死撑着地面,大口地喘着粗气。无数的记忆碎片像玻璃渣一样在他脑海里翻滚、切割,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剧痛。任务、爆炸、两年的黑暗……以及醒来后,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抱着一个女人叫“媳妇”的画面……羞耻、愤怒、后怕、茫然,种种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手背瞬间一片血肉模糊。许久,他才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门边。他看着冰冷的门把手,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高山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紧,进入了戒备状态。
门被缓缓推开。周北辰站在门口,视线在开门的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坐在长椅上的苏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不再是早上的空洞茫然,也没有了那种黏糊糊的依赖和委屈。那是一双清醒的,锐利的,属于一个军人的眼睛。只是那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苏晴无法读懂的、更为复杂的情绪风暴。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苏晴从长椅上站起身,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看来,你都想起来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周北辰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女人,那个治好他、却也见证了他最狼狈模样的女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苏晴同志。”
称呼变了。
苏晴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她站起身,朝他走过去。
“感觉怎么样?”
“我……”周北辰看着她走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脚却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他眼中的风暴更加猛烈。
“我想起来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全部。”
从军校的烈日,到边境的风雪。
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紧张,到最后一次任务时,耳边那撕裂一切的爆炸声。
以及……在无边黑暗中漂浮了两年,那无知无觉的、永恒的孤寂。
所有的一切,都像决堤的洪水,冲回了他的脑海。
“那就好。”苏晴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只是确认了一项实验数据。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或欣喜,只是公事公办地补充了一句:“周北辰同志,恭喜你归队。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说完,便转身走向电梯口,没有丝毫停留。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地表明了她的态度:从现在起,我们两清了。
“等等!”
周北辰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苏晴的脚步顿住,但没有回头。
一只手伸了过来,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衣袖的瞬间,又猛地停住。那只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悬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我们……谈谈。”周北辰的声音压抑着惊涛骇浪。
“谈什么?”苏晴终于侧过头,视线却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看着他那只悬停的手,“你记起来了,皆大欢喜。我该走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不是!”周北辰猛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他身上的病号服还带着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他独有的、让苏晴感到烦躁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