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浓墨的丝绒，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城市的轮廓。齐娜抱着装塔罗牌的小盒，整个人缩在公交站台的阴影里，帽檐压得极低，几缕碎发从边缘溜出来，随着晚风轻轻晃动。车流从面前滚滚而过，像一条由灯光织成的河流，车灯扫过她的脸，苍白的侧颜在光影交错中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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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结束一场“表演”。市中心广场的一角，一张小圆桌安静地摆在那儿，紫色的旧桌布被岁月洗得发白，摊开的塔罗牌在黄昏里微微泛着光。一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人蹲在她对面，眉眼间藏着焦虑，“大师，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要失业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问命运，又像是在问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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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娜的手指轻轻拂过高塔牌面，那张画着雷电击碎城堡的图案冰凉得让她指尖微微一僵。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用熟练的话术安慰对方，只是安静地把牌收起来，声音轻若羽毛：“别担心，会有转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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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答案会这么简单，付了钱后悻悻离开。齐娜看着她混入人群的背影，胸口忽然涌上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攥紧了她的心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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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场景，她经历过太多次。有人问爱情，有人问事业，也有人只是出于好奇。而她，总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塔罗师”，用冰冷的牌面和模糊的预言，扮演着别人眼中神秘又可靠的角色。但只有她知道，每次解读都像在重复一段早已写好的台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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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今天下午，陈思思找上她时，她几乎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齐娜，你能帮我看看……我和舒言的关系吗？”陈思思的声音夹杂着羞涩和忐忑，尾音稍稍拖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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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娜抽出恋人牌，阳光洒在牌面上，细碎的光芒在那对紧握的手之间跳动。她看着那画面，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她想说“你们会很幸福”，这是标准答案，也是陈思思最想听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牌面是好的，但未来……要自己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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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思愣住片刻，随即露出一个略带疑惑又释然的笑容：“谢谢你，齐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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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齐娜第一次没有立刻收拾东西躲起来。她坐在原地，望着广场上嬉闹的孩子，远处缓缓下沉的夕阳，心里涌上一股熟悉的荒谬感——那些早已安排好的剧本，又开始循环播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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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每次有人问起舒言和陈思思，抽到的总是恋人？为什么她总能在公交站台遇到那个焦虑失业的女人？为什么她的塔罗牌似乎总能精准地“预言”那些仿佛注定的结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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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终于来了，带着一阵喧嚣靠站。齐娜挤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霓虹灯次第亮起，将城市装扮成一个巨大的、光怪陆离的舞台。她从背包里摸出那副陪伴她许久的塔罗牌，指尖滑过牌盒上繁复的花纹。这副牌既是她与世界的连接，也是一种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既定的轨迹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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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第一次接触塔罗牌的情景，就像漫画里写的那样：在阁楼的旧箱子里找到牌盒，懵懂抽出第一张牌，从此自然而然成为了“塔罗师齐娜”。从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像被编好了程序，一步不差地走到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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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星光街。”报站声响起，齐娜回过神，背着包下了车。星光街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夜晚的路灯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被打碎的塔罗牌拼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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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习惯性地走向街道深处，但今晚，她鬼使神差地拐进了旁边更僻静的小巷。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居民楼透出的微光。齐娜的心跳加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兴奋——这是她第一次偏离“剧本”的路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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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堆着几个废弃的纸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齐娜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把塔罗牌盒放在膝头，迟疑片刻后缓缓打开。昏暗的光线让牌面显得模糊不清，她凭着手感抽出一张。指尖触到凹凸的纹路时，她的心猛地一跳——是倒吊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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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吊人，象征牺牲、等待，以及换个角度看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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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娜盯着那张牌，瞳孔微微收缩。她想起王默前几天看她的眼神，那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还有自己最近越来越频繁感到的“不对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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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荒诞到令人恐惧的念头悄然爬上心头：她是不是也和王默一样，活在一本书里？她的塔罗牌，她的预言，她的每一次“偶遇”，是不是都是被安排好的情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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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湖面被投入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冲击着她的认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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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合上牌盒，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烫手的东西。心脏疯狂跳动，耳边似乎能听到血液奔涌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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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塔罗牌是真的，预言是真的，我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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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证明什么，她再次打开牌盒，闭着眼睛抽出一张。这一次，指尖触到的是命运之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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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轮，象征命运的流转，无法抗拒的改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