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年关也悄无声息的到来。
书院里的气氛也悄然变得不同,轻松中夹杂着一种无形的紧绷,因为一年一度的“年考”即将来临。
年考前,王明远和周老太傅的“交换授课”也暂时告一段落,周老太傅也要回家去陪同家人过年了。
而且,他这段时日准备的课件也已全部讲完。老太傅临走前,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语间很是期待他明年的算学授课,这让王明远压力巨大,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好好准备马上到来的年考。
这次年考非同小可,远比平时的月考隆重严格。
其成绩不仅关乎接下来一年的分班,表现优异者能获得书院额外的膏火银奖励。
更重要的是,此次考试后,书院将会依据全年表现,对少数课业停滞不前、或是屡教不改、无心向学的学子进行“劝退”。
虽说岳麓书院汇聚英才,能被劝退的是极少数,但谁也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张名单上。尤其是对于丙班的学子而言,压力更是巨大。
李昭便是其中之一。他这段时日已是拼尽全力,在王明远的帮助下,功课颇有长进,月考名次也缓慢攀升,但一想到年考关乎去留,他就寝食难安。
这日,他对着经义笔记,唉声叹气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最后颓然趴倒在案上,哭丧着脸对王明远道:“明远兄,我这心里……慌得厉害!万一……万一我年考没考好,书院真把我清退了,我可咋办啊?我爹娘还不得把我腿打断?我可没脸回家了!”
王明远放下笔,温声安慰:“宴之兄,莫要自己吓自己。年考虽重,却也看平日积累。你这几个月进步不小,几次月考都有提升,教谕们都看在眼里。只要正常发挥,断无被清退之理。书院劝退,多是针对那些终日嬉戏、屡次垫底、毫无进益之人,你绝非此类。”
道理虽是如此,但焦虑这种东西,并非几句安慰就能打消。
李昭依旧坐立难安,书也看不进去,在斋舍里来回踱步,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王明远知他心结难解,正想再找些话宽慰他,忽听窗外传来李昭一声惊奇的轻呼:“咦?明远兄!你快来看!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王明远闻言一怔,起身走到窗边。
只见不知何时,竟真的稀稀拉拉地飘下了一些细小的白色颗粒,被冬日的阳光一照,宛如细碎的玉屑,悄然无声地落下。
“还真是雪……”王明远有些讶异。
湘江府地处南方,冬季虽阴冷潮湿,但降雪却是极为罕见的。据本地同窗说,有时好几年也未必能见到一场像样的雪。
李昭却显得异常兴奋,仿佛找到了宣泄压力的出口,他一把推开斋舍门,冲到外面小院里,仰起脸,任由那冰凉的雪粒落在脸上,孩子气地欢呼:“下雪了!哈哈!真的下雪了!好兆头啊明远兄!湘江府都好些年没下过雪了!今年定是个好年景!说不定我年考也能顺利过关!”
雪渐渐下得密了些,从雪籽变成了雪花,缓缓飘落,地上、屋檐上,渐渐积起了一层薄薄的、湿润的白色。
王明远也走出斋舍,站在檐下,看着这南国的初雪。冰凉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丝清新的寒意。他看着李昭在院里张开手臂傻乐的样子,不禁也被这股情绪影响,变得轻松了几分。
但思绪却随着雪花,不由自主地飘远了,飘过了千山万水,回到了长安府,回到了清水村。
往年在家里,一下雪,虎妞和狗娃这两个活宝是最坐不住的,必定要缠着他一起到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
家里的雪仗可不像南方学子这般温柔,那雪球都是拳头大的实心疙瘩,砸在身上生疼;
堆的雪人更是魁梧无比,得踩着凳子才够得着顶,往往一个冬天都化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