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福姑娘,怎么出来了?这小月子比正经坐月子还麻烦,半点吹不得风,得了风寒不是玩儿的!”
李娘子看见她出来,也就跺着脚急了,一叠声骂她作死。
“看这歪剌骨贱蹄子,不好好在屋里睡着,又站在门口来作死!肚里孩子作死了还不够,还要把自己小命也作死不成?你还不回去!”
她一边骂一边四外看了几眼,就知福姐房里小丫鬟不在。
别说是世家大户内宅,就算是小门小户人家,产妇也得好生照应。
宁国府里哪怕是最不受宠妾室通房,坐月子也要派两个婆子伺候。
福姐身边的小丫鬟,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可能伺候的了?
那小东西每天只端三顿饭,倒两次恭桶,就自己钻沙玩去了。
小产的这几天里,福姐躺在床上叫茶叫水,十次有八次叫不来人。
福姐已经是半天没喝水,嘴唇都干的起皮了,这才扶着墙出来叫人。
范婆子要搀她进屋,怎奈她连这两步都要走不动,靠着墙就往下溜。
梨月连忙抢上两步台阶,用肩膀撑住她的胳膊,两个扶侍一个,才把福姐搭进屋里床上。
二房里头阴涔涔黑乎乎的,还有一股子发霉的潮气。
架子床上挽着青绸帐子,上头有好几处漆黑的污渍。
床上的铺盖也不甚干净,不知多少日子没拆洗过,上头还铺着张凉席。
屋里没有桌子,床前的妆台上,摆着一套茶壶茶碗。
梨月忙过去提,谁知竟是空的。
茶壶的提梁摸着还黏糊糊的,茶碗里积着一层茶垢。
要不是强行喘了口气,梨月险些干呕出来。
她忙忙的出门,就见李娘子进厨房,端了碗汤水出来。
方才还在骂福姐贱人活该,可见了她这副样子,又有些许心软。
“三太太接她回来,我就私下里说过,好歹叫个粗使婆子伺候,也比那不着调的猢狲丫鬟强些!不知这主子们是怎么琢磨的,口口声声说要留个香火,把人弄回来又不好生在意!正经屋子都不说不拨一间给她住,正经服侍人也唤过来半个。就算不在意这大人,也该看她肚里孩儿面子。闹到如今孩子没了,大人也撂在一旁不理,这叫什么道理?难道撂着她等死不成?”
李娘子低低骂了半日,将手里的红枣汤递给梨月。
她还是心里恨得慌,不惜的给福姐送汤送水。
福姐半躺在床上,连端汤碗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范婆子扯着铺盖卷与她垫着背,梨月才喂给她几口汤水。
福姐眯着黑窟窿似得眼睛,半晌没认出梨月。
还以为她是三太太的丫鬟,扯着手不肯松开。
“求求这位姐姐,您与三太太跟前说说好话,哥儿没了是奴婢没照料好,三老爷三太太怎么责罚奴婢都行,只是别把奴婢赶出去。奴婢已经是三爷的人了,便是死在宁国府里,与孩儿埋在一处,也好过出去做孤魂野鬼……”
福姐低着头哭的样子,还能看出当初的模样。
梨月看着眼前的鬼影似得人,再想想刚进府时丰满漂亮的姑娘,冷的只想打哆嗦,悄悄的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