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留在玉京里的人了,就连跟在景弘身边的棋心也难得觉得自己有些摸不着帝心了。
南巡出发之前,棋心原本以为不过是借着机会考验一下两个孩子,但后来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又总让棋心隐隐觉得不对劲起来。
反而是越发沉默的裴朝卿,在某次将景弘的指示传回玉京之后,景弘忽然叫住了他,手里还捏着垂在帘子上的流苏把玩:“棋心不明白,朝卿可明白朕想做什么?”
楼船的顶层是难得的沉寂,许久,裴朝卿才张了张口,只是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奇异的喑哑:“从前朝卿听棣王殿下读《老子》,里面有一段话是说……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故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景弘爽朗一笑,拍了拍裴朝卿的肩膀:“果然瞒不过朝卿。”
裴朝卿看着眼前的皇帝,没有接话,只是乖顺的退了出去,继续完成景弘的指令。
是瞒过了棋心吗?裴朝卿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看向了天边被阴云遮蔽的太阳,又瞬间收回了目光,不是瞒过了棋心,而是……以棋心的心性,她是想不到的。
楼船的另一侧,景弘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烟花三月下扬州……哼哼,朕来了久负盛名的扬州,却也不过如此。”
棋心在一旁扶住了景弘的手腕:“老爷,您方才可又说漏了嘴。”
两人在鹤卫的护卫下下了楼船,而打先哨的沈霆轩也早早让当地知府派了衙役来。
景弘又打了个哈欠:“在船上呆了快两天,本老爷乏累的紧,还是早点去当地驿馆吧。”
说是如此说,但看着扬州当地的土俗民风,景弘又颇为好奇的这看看那看看,半点先回驿馆的意思都没有,慢慢悠悠的走着。
他们这一路行来,用的身份是诗酒风流安王爷的远房亲戚,因为做买卖才往南来,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情况,不得不动用皇帝之威,这一路南巡到扬州,也早没了微服私访的意味,倒是传出来不少的佳话。
比如处理了一些在当地只手遮天,恶贯满盈却无人能管的地方宗族,多少百姓拍手叫好,连带着说书的唱词的都忙忙编了故事传唱。
也有一些笑谈,至少就棋心观察到的,这一路多了许多“皇帝吃了都说好”的各色佳肴美馔,也不能不说是佳话吧。
至于犯到景弘眼前的贪官污吏及其家属,那是真的倒霉到家了。
远的不说,就说刚到扬州地界的时候,有一个徐姓知州,将自己第八房小妾的弟弟放到了监酒的位置上,不仅截留上等酒,以次充好,还肆意抬高酒价,搞什么先交“量酒钱”才给沽酒。
景弘玩心大起,佯作不知去沽酒,转头就被关进了大牢里。
可怜那徐知州在牢房里脑袋都快磕破了,也没能收拾起小舅子惹下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