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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想到纯妃那么狠,那碗“安神汤”里竟藏着那样龌龊的心思?她怎么会想到,自己拼死挣扎着躲开了那些粗鄙侍卫,却撞进了七哥的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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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弘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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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名字像根毒针,扎得她心脏猛地一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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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会把弘历藏起来的点心偷偷塞给她的七哥,是那个在她被宫妃刁难时,故意装疯卖傻替她解围的七哥,是那个去年她生辰时,跑遍京城给她寻来会唱歌的琉璃鸟的七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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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她做那种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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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喝了酒,就真的连她都认不出来了吗?还是说,他心里早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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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景娴用力掐断了。不,不会的,七哥待她一直是兄妹情分,一定是酒喝多了,一定是被纯妃算计了,一定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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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怎么找借口,昨夜的事也实实在在发生了。她身上的痕迹,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自欺欺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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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蜷缩在床角,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床幔垂下来,像个密不透风的茧,将她裹在中间。空气中还残留着她常用的海棠香,此刻闻起来却只剩窒息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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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指甲狠狠嵌进掌心肉里。“嘶”的一声,她感觉到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可她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依旧死死攥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压下心里那股毁天灭地的绝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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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我该怎么办……</p>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i>钮祜禄景娴</i>太后知道了会打死我的……钮祜禄家的脸会被我丢尽的……傅恒哥哥知道了,会恨死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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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弘历知道了这件事,会做出什么事来。那个占有欲极强的四哥,连她多看傅恒一眼都会冷脸,若是知道她和弘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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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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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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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四周。目光扫过地上的碎镜,扫过散落的首饰,最后落在自己颈间——那几道红痕太显眼了,必须遮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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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裳,鹅黄、水绿、藕荷色……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亮色,此刻却觉得每一件都刺眼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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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颤抖地翻找着,最后抽出一件石青色的立领长衫,领口和袖口绣着繁复的缠枝纹,足够宽大,足够严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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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抖着手脱下身上那件被扯得歪歪扭扭的襦裙,换上长衫时,胳膊抬到一半,却因为太过用力,牵扯到腋下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昨夜被弘昼攥过的手腕上,还留着一圈淡淡的青痕,和颈间的红痕遥遥相对,像两记响亮的耳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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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衫的领口很高,正好遮住颈间的红痕。她抬手系上盘扣,指尖抖得厉害,扣了三次才扣好最上面一颗。领口勒得有些紧,喘不过气来,可她不敢松开,仿佛只要遮住这些痕迹,昨夜的事就会像一场噩梦,醒来就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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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破碎的铜镜前,捡起一块稍大的碎片,对着自己照了照。镜中的女子脸色依旧惨白,双眼红肿,可颈间的红痕被遮住了,身上的长衫素净得像块墓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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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 这样就好……这样就没人知道了……</p>
她对着碎片里的自己说,声音发飘,连自己都骗不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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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那块碎片狠狠扔开,转身扑到床上,扯过锦被蒙住头。被子上的海棠香钻进鼻腔,她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再哭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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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板很硬,硌得她骨头疼。可她一动不动,像具没有灵魂的木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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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外,晨露从海棠花瓣上滚落,滴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可这声音传不进紧闭的内室,就像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景娴此刻冰封的心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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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蜷缩在黑暗里,一遍遍在心里凌迟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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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你真脏。</p>
景娴,你对不起所有人。</p>
景娴,你该去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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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抠进床板的缝隙里,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痕,血珠顺着指尖滴在锦被上,像几朵开败的海棠,红得触目惊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