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突兀地出现,又诡异地消失,与沧南市的“奇迹”感、与脑海中那个被抹去名字的声音碎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团更加浓重、更加扑朔迷离的迷雾。</p>
冰冷的棋局推演与纷乱的内心谜团,如同两股无形的暗流,在她精密运转的意识核心中激烈碰撞、交织。</p>
然而,这激烈的内在风暴,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外在的步伐。她的脚步依旧稳定、从容,每一步都踏在光洁人行道砖石缝隙的精确点上。</p>
阳光慷慨地将她和身旁王免的身影拉长,投在地上,两个沉默的影子并肩而行,在都市的喧嚣中显得格外静谧。</p>
周围的市声鼎沸——汽车的鸣笛、商贩的吆喝、行人匆匆的脚步声、情侣的私语、孩童的嬉闹——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尘世画卷。</p>
但这画卷对于素清盈而言,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绝对隔音的强化玻璃。她能“看”到这一切,却无法真正“感受”到那份属于人间的温度与喧嚣。</p>
她是观察者,是记录者,却永远无法成为沉浸其中的参与者。这份尘世的喧闹,是她需要守护的“背景板”,也是提醒她自身“非人”本质的永恒屏障。</p>
就在这喧嚣与内心沉寂的交界处,她忽然开了口。声音不再是平日惯有的、如同冰棱碰撞的清冷疏离,而是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温和的平静。</p>
那语调,仿佛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夜,坐在温暖壁炉旁的摇椅上,向一个相交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的旧友,娓娓道来一个遥远而简单的、带着些许泥土气息的温馨童话。然而,这温和的语调下,讲述的内容却与“温馨”毫不沾边:</p>
“一周前,”她的视线似乎落在街边一家面包店橱窗里金黄的牛角包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面包的成色,“我遇到了些……不太干净的‘东西’。”</p>
她刻意在“东西”二字上用了极其轻微却清晰的顿挫,仿佛在强调其非人的、亵渎的本质。“就在我住的那栋公寓附近,那条人工河的河畔。”</p>
王免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线条完美的侧脸上。他的眼神专注而温和,如同深邃宁静的湖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探究的急切,只有一种沉静的、全然的接纳。</p>
他微微颔首,无声地表示:我在听。这份无声的默契,是他们无数次并肩面对“神秘”后沉淀下来的信任。</p>
“是洗衣鬼,”素清盈的叙述开始了,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那份奇异的平静,清晰、冷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输出数据报告。没有任何情绪化的渲染,没有刻意回避血腥,也没有用任何模糊的词汇来粉饰太平,纯粹是客观到冷酷的事实陈述。</p>
“数量,十只左右。还有一只……勉强算得上是‘王’的聚合体。”她甚至对“王”这个称谓的使用,都带着一丝冰冷的、量化的评估意味,仿佛在评价一件残次品的等级。</p>
她没有急于描述战斗过程,而是先描绘了那个亵渎的场景,如同在展示一幅地狱油画的细节:“它们当时,正在‘洗’一些东西……人皮。”</p>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刺骨的表述,“那些被刚刚剥下来的、还带着受害者生前最后体温和凝固在脸上惊恐表情的皮囊。”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穿着正常认知的底线。</p>
“而失去了皮囊的肉身,就堆在它们脚边,”她的声音毫无波澜,“有的,还在……抽搐。”她精准地使用了“抽搐”这个描述生理反应的词汇,彻底剥去了任何可能的温情幻想,将生命被亵渎后的惨状赤裸裸地呈现出来。</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