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青浦监狱的探视室比想象中更加冰冷。霍雨浩坐在玻璃隔板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唐舞桐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无声地给予支持。</p>
"放松。"她轻声说，能感觉到他肩膀肌肉的紧绷，"深呼吸。"</p>
霍雨浩点点头，但下颌线条依然僵硬。昨晚听完录音后，他几乎一夜未眠，蓝眸中布满血丝。那个总是理性冷静的霍教授，此刻看起来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p>
玻璃另一侧的门开了，戴浩在狱警的带领下走进来。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鬓角的白发多了不少，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看到霍雨浩和唐舞桐，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坐到对面，拿起通话器。</p>
"雨浩。"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比记忆中更加沙哑，"我以为你会提前通知。"</p>
霍雨浩没有寒暄，直接拿出手机："我需要你听一段录音。"</p>
戴浩的目光落在手机上，眉头微皱："什么录音？"</p>
霍雨浩按下播放键，将手机贴近玻璃。录音中林世诚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明天上午十点，她会经过那个路口...戴浩已经妥协了。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p>
戴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通话器几乎要从指间滑落。录音结束后，探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p>
"这是...从哪里..."戴浩的声音支离破碎，眼神涣散，仿佛被拉回某个可怕的记忆。</p>
"母亲的'星辰'望远镜里找到的。"霍雨浩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吗？"</p>
戴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唐舞桐身上，又迅速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p>
"她...云儿..."戴浩艰难地开口，"她录下了这些？"</p>
霍雨浩的眼神锐利如刀："你知道林世诚计划杀害母亲，却没有阻止。为什么？"</p>
戴浩的肩膀垮了下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低下头，手指深深插入灰白的发间："我...我试过..."</p>
"试着什么？"霍雨浩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一旁的狱警侧目，"试着警告她？试着保护她？还是试着和林世诚划清界限？"</p>
唐舞桐的手紧了紧，能感觉到霍雨浩全身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情绪化的一面，那个永远理性克制的霍教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背叛的儿子。</p>
戴浩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霍雨浩从未见过的泪光："我试过阻止林世诚。"他的声音嘶哑，"但他威胁要曝光我所有的商业违规...公司会破产，你会失去一切..."</p>
"所以你就牺牲了母亲？"霍雨浩的声音像是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空气，"让她去死？"</p>
戴浩猛地站起身，通话器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狱警立刻上前，但他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缓缓坐回椅子上。</p>
"我从没想过...他真的会..."戴浩的声音哽咽了，"林世诚说只是吓唬她，让她闭嘴...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杀人..."</p>
霍雨浩的拳头在桌下攥得发白："录音里说'像上次处理唐太太那样'。唐舞桐的母亲也是林世诚害死的？"</p>
戴浩的眼神变得复杂："我不确定。但唐太太确实在举报林世诚的一个项目后突然病逝..."</p>
唐舞桐倒吸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掐入霍雨浩的肩膀。霍雨浩抬手覆上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p>
"你知道多少？"霍雨浩逼问道，"关于林世诚的罪行，你知道多少？"</p>
戴浩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在审视自己的过去："足够让我坐牢一辈子。"他苦笑一声，"也足够让林世诚上死刑台。"</p>
探视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霍雨浩和唐舞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正是他们需要的突破口。</p>
"转为污点证人。"霍雨浩直截了当地说，"指证林世诚，换取减刑。"</p>
戴浩的眼神变得锐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林世诚不会束手就擒。他会动用一切关系，一切手段..."</p>
"所以你继续躲在这里？"霍雨浩打断他，"让林世诚逍遥法外？让母亲白白死去？"</p>
戴浩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雨浩，你不明白林世诚的势力有多大..."</p>
"我明白的是，"霍雨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母亲到死都在试图做正确的事。而你，选择了妥协。"</p>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戴浩最后的防线。他的肩膀垮了下来，眼中的锐利被深深的疲惫取代。</p>
"我需要考虑。"他最终说道。</p>
霍雨浩站起身："没有时间了。林世诚已经知道我们在收集证据。如果你不尽快决定，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p>
戴浩抬头看他，眼神复杂："你恨我吗，雨浩？"</p>
霍雨浩沉默了很久，久到唐舞桐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他轻声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母亲不会希望你这样活着。"</p>
离开监狱时，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霍雨浩站在停车场，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郁结全部呼出。唐舞桐默默站在他身边，给他需要的空间。</p>
"他会同意吗？"她轻声问。</p>
霍雨浩望向远处的天空，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会。因为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p>
唐舞桐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唐三发来的消息：「林悦的人在查崇明岛的房产，安全屋已暴露。速回市区。」</p>
霍雨浩看到消息，眼神立刻变得警觉："我们得立刻离开。"</p>
两人迅速上车，霍雨浩发动引擎，驶离监狱区域。车子驶上高速后，他才稍微放松了一点。</p>
"接下来去哪？"唐舞桐查看手机，"我爸说市区有几个安全点。"</p>
霍雨浩沉思片刻："先去陈云华那里。我们需要专业法律建议，如果戴浩决定作证。"</p>
唐舞桐点头，给父亲和陈云华分别发了消息。车子在高速上飞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霍雨浩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但唐舞桐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p>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p>
霍雨浩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微微发白："我不知道。"他罕见地承认了困惑，"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父亲是个冷酷无情的商人，母亲是受害者。但现在..."</p>
"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唐舞桐接上他的话，"但真相比想象中更复杂。"</p>
霍雨浩点点头："他懦弱，自私，但并非完全无情。"他苦笑一声，"这反而更难面对，不是吗？如果他是彻头彻尾的恶人，我大可以简单地恨他。"</p>
唐舞桐理解他的矛盾。她想起自己发现父亲是被冤枉时的复杂心情——愤怒、愧疚、释然，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理清。</p>
"至少我们离真相更近了。"她握住霍雨浩的手，"无论多痛苦，真相总比谎言好。"</p>
霍雨浩看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下来："谢谢你陪我去见他。"</p>
唐舞桐微笑："无论去哪，我们都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