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整个织造局门前,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方才还喧嚣如沸的人潮,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凝滞了。
那支贯穿李实咽喉的弩箭尾羽仍在微微颤动,鲜血从台阶上缓缓流淌下来,在青石板的缝隙间蜿蜒成一道刺目的暗红色溪流,腥气混着冬日寒风,直扑人面。
那些个织工、染匠、脚夫、小贩,甚至那些混在人群中的煽动者,全都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台阶下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李实,堂堂钦命苏州织造太监,宫中派出的天子内侍,竟就这般……死了?
“死、死了……”
一个老织工嘴唇哆嗦着,手中的木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方才还同仇敌忾的织工们,此刻不自觉地互相拉开了距离,有人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有人惊恐地四处张望,仿佛那暗处还藏着更多夺命的弩箭;更多的人则死死盯着那具尸体,目光在恐惧与快意间摇摆不定。
刘三更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地扭头,一把揪住身旁赵老四的衣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压低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几乎是嘶吼着质问:
“谁!谁他妈让你安排人放箭的?!谁让你杀他的?!你他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这是弑杀朝廷命官!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们之前闹得再凶,也只是讨薪请愿,法不责众!可现在——死了太监!这就不是民变,是造反!是谋逆啊!!!”
赵老四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几乎哭出来:“三哥……真不是我!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咱们手底下兄弟哪有这样的武艺!连弓都拉不开几回,更别说在这么多人里一箭穿心……”
刘三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他们这是被人算计了啊!
有人混在人群中,故意射杀李实,就是要将这场“抗税请愿”彻底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把他们所有人都逼上绝路!
完了!全完了!
现在就算他想收手,朝廷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弑官造反”的“乱民”,至少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肯定是跑不了的。
极度的恐惧,如毒火般在胸腔中燃烧,转瞬化为穷途末路的疯狂。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就干脆把事情闹得更大!大到让朝廷投鼠忌器,大到让背后那些真正的主谋也无法轻易脱身!
他猛地转过身,跳上一处石墩,用尽全身力气:“兄弟们!你们都看到了,李实死了!就死在咱们面前,那是朝廷的公公,是天子亲派的钦差!
咱们就算现在散了,也洗不清这‘弑官’的罪名!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
“横竖都是个死!与其被官府抓去千刀万剐、抄家灭门,不如跟他们拼了!一不做二不休——先去抄了那些狗大户的老窝!拿回咱们的血汗钱!再去府衙,找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算总账!”
这疯狂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催化剂,将人群因李实之死而产生的惊惧,瞬间点燃成了彻底的暴戾和绝望的疯狂!
“对!拼了!”
“烧了府衙,找狗官算账!”
角落里,一个中年织工死死拽住儿子的手腕,声音颤抖:“别动……千万别动……咱没杀人,不能跟着送死……”
“青天大老爷啊……我们只是来要工钱的……不是反贼啊……”
混乱的人群,在刘三的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转向,准备冲向城内士绅富户聚集的区域和府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