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话不重，却像刀子，一下一下刮在马道婆脸上。</p>
这问题太刁钻了。</p>
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p>
林姑娘劝宝二爷读书，宝二爷不乐意，就“魇着”了。</p>
这事怎么看，都跟“相克”扯不上关系。</p>
马道婆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p>
她眼珠子乱转，心一横，干脆耍起赖来。</p>
“时辰！就是时辰到了！”</p>
她提高了音量，想用气势压过心虚。</p>
“命理之事，玄之又玄！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p>
“老太太若是不信，那便由着宝二爷这么耗着吧！”</p>
“我老婆子把话撂在这儿，不出三日，二爷他……怕是油尽灯枯了！”</p>
“什么？”</p>
王夫人尖叫一声，整个人软了下去，被旁边的丫鬟扶住。</p>
“我苦命的儿啊！”</p>
这话，也重重地砸在了贾母的心上。</p>
贾母的手一抖，茶杯盖子和杯沿碰了一下，发出“咔”的一声轻响。</p>
她不怕别的，就怕这个。</p>
她可以不信鬼神，不信什么八字相克。</p>
但她不能拿宝玉的命去赌。</p>
万一呢？</p>
万一真有那么回事呢？</p>
贾母看着床上那个还在痛苦呓语的孙子，心乱如麻。</p>
她几十年没这么为难过。</p>
一边是心尖上的宝贝孙子。</p>
一边是寄养在此，同样是亲骨肉的外孙女。</p>
把林丫头送走？</p>
传出去，贾府成什么了？她这个外祖母又成什么了？</p>
不送走？</p>
宝玉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p>
贾母不敢想下去。</p>
王夫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着贾母的袖子。</p>
“老太太！求您救救宝玉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p>
“您就信道长这一回吧！”</p>
赵姨娘也在旁边帮腔。</p>
“是啊老太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p>
最好让林丫头和贾宝玉再也不见，这样两人还会有什么姻缘？</p>
整个屋子乱糟糟的，哭声，劝说声，混成一团。</p>
就在这时，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了起来。</p>
“外祖母。”</p>
是君酒。</p>
她一直站在贾母身后，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p>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p>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p>
君酒抬起头，眼圈红红的，里面包着一汪泪。</p>
她走到屋子中央，对着贾母，对着王夫人，慢慢地福了一礼。</p>
“外祖母，舅母。”</p>
“不必为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