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哭得浑身都在抖,攥着她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执拗地不肯松开。
眼泪混着额头渗出的冷汗,濡湿了额发,那张过分英俊的脸此刻因痛苦和稚气的无助而扭曲,呈现出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脆弱感。
岑予衿的心跳被他这举动打乱了节奏——怕的!
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不敢再用力挣脱,怕刺激到他,也怕扯动他身上的伤。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保镖带着护士和闻讯赶来的主治医生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主治医生快步上前,看到清醒的病人和被抓着的岑予衿,也是一愣。
“他醒了,突然抓住我,然后就……”岑予衿有些无措地解释,手腕上的冰冷触感和男人持续的痛哭声让她心慌。
医生迅速反应过来,一边检查监测仪器,一边靠近病床,“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感觉哪里疼?能不能先放开陆太太?”
他的声音温和而专业。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对医生的靠近表现出极大的抗拒。
他哭声一顿,随即更加尖锐,身体猛地向后缩,却因动作牵动伤口而痛得脸色煞白。
唯一不变的,是死死抓着岑予衿手腕的那只手,抓得更加紧,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走开!走开!姐姐……姐姐救我!”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视线越过医生,死死锁在岑予衿脸上,泪水涟涟,满是哀求。
医生和护士交换了一个眼神。
医生示意大家稍退,尽量不去刺激病人,压低声音对岑予衿说,“陆太太,他现在的认知状态可能出现了严重问题。脑部受创可能导致多种后遗症,包括意识混乱、记忆障碍……他目前的表现,很像受到了巨大刺激后的创伤性应激反应,并且认知水平暂时退回到了儿童阶段,或者出现了类似解离的状态。他对您似乎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岑予衿想应该是因为他昏迷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所以才会这样。
岑予衿听着,目光落在男人那双盛满泪水、只有恐惧和依赖的眼睛里,心头沉甸甸的。
这比单纯的昏迷不醒,更加棘手。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手腕已经有些麻木了。
“我们先尝试用一些温和的镇定药物,缓解他的情绪。但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评估后才能确定用药方案。
目前看来,您的存在对他有安抚作用,如果可以……能否请您暂时配合一下,安抚住他的情绪?我们才好进行下一步检查和处理。”
医生语气带着恳切和无奈。
显然现在暴力挣脱或强行镇静对现在的病人来说风险不小。
岑予衿看着男人那张惨白到写满无助的脸,想到他是因自己而卷入这场无妄之灾,想到那句微弱的“救救我”,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主要……这个人莫名还有点小帅!
他身上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不知道到底哪熟悉。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选择了配合医生。
她尽量放松自己被抓住的手臂,忍着不适,微微倾身,用更轻柔的声音对他说,“你看,医生叔叔和护士小姐姐是来帮你的,让你不那么疼。我们不怕,好不好?我在这里,不会丢下你的。”
她重复着哄劝的话,语调平缓,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耐心。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这么大的大孩儿说过话。
自己都要崩溃了。
也许是她的声音起到了作用,男人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续的抽噎。
身体也不再那么剧烈地颤抖,但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也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力道稍微放松了些。
护士趁机上前,动作极其迅速地为他注射了镇静和止痛的药物。
医生也得以初步检查了他的瞳孔反应和基本生命体征。
“暂时稳定了。”医生松了口气,对岑予衿低声道,“但他这种状态需要神经内科和康复科介入详细评估。陆太太,您恐怕还得再坚持一会儿,等药效完全上来,他睡过去再说。”
岑予衿只能应下。
她僵立在床边,任由男人抓着她的手,看着他眼里的惊惶慢慢被药力带来的困倦取代。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颤一颤的,最终缓缓阖上。
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抓住她的手无力地松脱,滑落在床单上,岑予衿才如释重负地后退一步,轻轻活动着已经僵硬发红的手腕。
“他大概会睡几个小时。”医生记录着数据,“我们会尽快安排联合会诊。另外,关于他的身份……”
医生摇了摇头,“警察那边暂时还是没有消息。他现在的状况,也无法提供任何线索。”
岑予衿看着床上沉沉睡去,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不安的陌生男人,一种更加沉重的责任感压了下来。
救人是出于本能和愧疚,可现在,人救活了,却成了一个心智受损、无依无靠的大宝宝,还莫名对她产生了雏鸟般的依赖。
她该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离开医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岑予衿坐进车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冰冷而用力的触感,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岑予衿莫名抖了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要配合医生治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