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完呢,”谢司喻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夸张,但眼神却是认真的,“我撞得晕头转向,眼前一阵阵发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滴,我只能靠着旁边的桌子勉强站稳。你那好闺蜜呢?”
他看向岑予衿,一字一句地说,“她看到血,非但没吓清醒,反而更……激动了?她冲过来不是扶我,是推我!一边推还一边喊‘你们都是一伙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司喻做了个被推的动作,“我本来就晕乎,站都站不稳,被她那么一推,整个人往后仰,后脑勺又‘咚’一声磕桌沿上了……得,伤上加伤。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我好冤”的表情,但因为牵扯到伤口,这动作做得有些僵硬。
“所以,岑大小姐,”谢司喻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疲惫,“你说她‘不是故意推我’,从她抡酒瓶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失手’了。她那是酒精上头,加上对周时越的怨气没处发,把我当成了出气筒兼替罪羊。”
他沉默了几秒,病房里只有仪器轻微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声。
“我谢司喻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这么‘重点关照’。平时打架闹事我也不是没经历过,但都是明明白白的冲突。这种……”
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这种被当成情绪泄洪口的体验,还是以这么充满戏剧性的方式,真是头一遭。”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谢司喻靠在床头,平日里那股跳脱的生气被病容取代。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额头的纱布边缘隐约透出一点淡黄色……应该是药渍。
岑予衿脸上火辣辣的,为自己之前听信片面之词就匆匆来道歉感到尴尬,更为苏乐言隐瞒如此严重的行为而心惊。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对不起,司喻,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她只跟我说了前半部分,说是不小心泼了酒,然后在推搡中害你撞到了。后面这些……”
“后面这些,她大概觉得没法说,或者不敢说吧。”
谢司喻扯了扯嘴角,这次的笑容很淡,几乎看不见,“酒精和情绪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我理解她可能遇到了糟心事,但这不是她对一个陌生人动手的理由。”
他看向岑予衿,眼神认真了些,“我这次运气好,医生说是皮肉伤加轻微脑震荡,观察几天没事就能出院。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要是运气差点呢?要是磕到后脑的力道再重一点?或者她手里的酒瓶砸实了,砸在头上、脸上?衿衿,这些后果,她当时想过吗?”
岑予衿低下头,手指攥得发白。
谢司喻看她这样,语气缓和了些,“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又是真心过来看我的份上,刚才你说的道歉,我收下前半截,为了那杯泼过来的酒和最开始可能存在的误会。我接受这个部分的道歉。”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而清晰,“但后面这些,抡酒瓶、追着打、见血了还推人,这些,得她苏乐言自己来。带着她该有的态度,清醒地、诚实地,把整件事说清楚。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能理解,但也得看对方讲不讲道理。”
谢司喻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文件夹,“我的伤情报告在这儿摆着。酒吧的监控估计也能调出来,虽然走廊那段可能光线不好,但大致应该能看清。这件事怎么处理,等她亲自来了,我们再谈。”
他揉了揉太阳穴,露出明显的疲惫神色,眼皮都有些沉重了。
“好了,我这倒霉蛋需要休息了。大晚上的,辛苦你跑一趟了。”他朝门口方向轻轻抬了抬下巴。
“少爷,该吃药了。”老刘轻声说,然后对岑予衿礼貌地点点头,“岑小姐。”
岑予衿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再次郑重地鞠了一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让她自己来道歉的,一定。”
谢司喻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岑予衿心情复杂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谢司喻安静的侧脸,平日里总是带笑上扬的嘴角此刻平缓地抿着,额上刺眼的纱布在柔和光线下格外醒目。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渐渐均匀,像是真的累了。
总是活力四射、爱开玩笑的人,此刻躺在病床上,显得格外可怜。
“你自己注意休息,”岑予衿轻声说,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很清晰,“过几天阿洲回来了,我请你吃饭……就当赔罪。”
病床上的人眼睛没睁开,但嘴角似乎弯了一下。
“你说的嗷。”谢司喻的声音带着睡意,含糊却清晰,“我要吃最贵的补回来……记你账上……”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