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是想带我走吗?”此时小皇帝怕极了,直接忘记了该用的自称。
“嗯,不过晚了,桓儿害怕吗?”
小皇帝犹豫了片刻,转头看了王松年,有瞧瞧坐在下首的两位臣子。
“我……怕,但是有这么多人在,就没那么怕了,”小皇帝吸吸鼻子,“母后,舅舅会来吗?”
“舅舅会救我们的,桓儿,从现在开始,不能哭了,能做到吗?”
“太后!这……”
小皇帝才刚满六岁,对这样小的孩子提出如此要求,多少有些苛刻。
太后不理会三人的惊呼,定定的望着小皇帝,再问了一遍
“能做到吗?”
“能……”
太后扫视一片狼藉的大殿,拿起了筷子,夹起一片菜,放到小皇帝的碗里。
“众卿,先用饭。”
大家不明白太后为何突然发出如此奇怪的命令,都望着她,等待解释。
“你们指望外族莽夫和谋逆之贼送饭吗?”言语间,太后甚至蹲下身,捡起方才掀翻在地的瓜果,收拢起还未散开的饭食。
“娘娘……这些都是落了地的吃食啊!”荣德劝到
“开宴之前,宫人们早就将尚熙殿仔细洒扫过,能脏到哪儿去,”太后不以为意的咬了一口捡起的果子,“情况未定,总不能自己把自己饿死。将瓜果还有面饼之类先留一留,存不住的统统吃干净。”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效仿着收拾起尚能食用的东西。
乐师与宫人们所在的地方,突然走来了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
“妾身苏氏,拜见皇帝陛下,拜见太后。我的姐妹今日……身子不爽,一日未进分毫,可否请求太后娘娘赏赐一口吃食?”
“你便是缘君阁的苏娘?”太后捡了几块精致的饼饵递到她手上。
“谢太后娘娘赏赐,妾身正是。”
“先去给你的姐妹送吃的,而后来前头说话。”
“喏。”
苏娘起身离去,那把精致的琵琶却留在原地。
王松年离得近,侧首看了一眼,这琵琶的琴头乃是罕见的“凤尾”,还镶嵌着珍珠和宝石,瞧着不像是市井之物,背板上似有什么徽纹。
他伸手扶起琴身,背板上俨然是杨家的白虎家徽。
“这,似乎是玉尧郡主之物啊。”曹家主道
“哦?曹大人见过?”太后问
“见过,那日缘君阁雅集,郡主用的正是这把琵琶,因琴头样式别致,故而记得清楚。那日韩世子还从苏老板那里赢了一台箜篌。”
“倒是大胆,不卑不亢,也难怪与清蘅玩得来。”太后饮了一口茶。
苏娘将饼饵分给了几个宫人们,反而并没有给同行的乐师,她朝缘君阁来的人颔首,转身回了龙案下。
她的一切动作自然尽收太后的眼底。
太后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和杨舒云的闲聊。
当时她正好应韩点苍的要求,与杨舒云互通了些许能用的暗号
“原来韩家是这般区分的?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娘娘,我家的家纹名堂也多着呢,若是哪日瞧见白虎的尾巴做成了尖尾内卷,且虎耳无纹,那便是可信的消息了。”
她可不信杨清蘅送人东西之前会分不清楚家徽用处,寻常徽纹乃是家族的记号,那不一样的虎尾代表着什么?
这苏娘,怕是不简单呐。
“听闻你的琴技了得,缘君阁生意也是不错的,今日怎会来宫中?”
“回太后娘娘,今日是英王妃递的帖子,既是为陛下与娘娘奏乐,苏娘又怎能不来呢?”
“倒是难为你们了,平白受这无妄之灾。”
“娘娘言重了,妾身与郡主乃是至交,如今这宫里诸多不便,若是用得着妾身,但凭吩咐。”
“你这样的至交倒也的确难得,”太后笑着抬手,示意她平身,“你深陷于此,外头的生意怎么办?”
“外头的生意,自然是外头的人照看,苏娘现下只管娘娘陛下与王祭酒。”
“听着是都安排稳妥了,”太后感叹道,“的亏外头照看生意的思虑周全。”
曹家主和陈尚书听着二人的对话越来越莫名其妙,疑惑地望了望王松年。
“太后,时辰不早了,”王松年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不如先让诸位大人们歇息片刻。”
“王祭酒说的是,”太后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也就不再和苏娘打哑谜,“曹大人与陈大人,先去照看家眷吧。”
“臣告退。”
“苏娘,你就在此处陪陛下用饭,除了荣德,别人都不可接近。”
“喏。”
太后将小皇帝交给她,朝王松年使了个眼色,两人绕进了屏风后的内室。
内室的门外有人影,想必是值守的北狄士兵,二人不点烛,进了供人暂歇的居室。
“娘娘,您有何吩咐?”
“万幸,这尚熙殿还有些后手。”
“那苏老板,是清蘅的人?”
“应当不会有疑,别的什么人又何必趟这摊浑水,”太后长吁一口气,“叫你来,不过是和你通声气儿,他们选择现在生事,就已经落入阿镇的圈套了。想必他还不曾告诉你。”
王松年愣住。
圈套?莫非……这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太后似乎知道王松年的疑惑,开口解释。
“但他也不曾料到是今日。事发突然,某种意义上却比之前的计划更有效些。”
“王爷他……莫非是想利用宫变,来为敬德正名?”
“他本是想安顿好了我与陛下,自己以身做饵,彻底洗干净韩家带的非议,也为敬德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太后无奈的笑了,“不过这诱饵换成当朝太后与文武百官的性命,似乎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