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酒菜摆好,闻着香醇的五粮液,徐大陵也是口唾生津,自打县里狠刹吃喝风,他虽然带着人天天在乡镇转悠,楞是没人敢好酒好菜招待,当然工作也很多,容不得他这个所谓“钦差大臣”在下面喝酒误事。都是老熟人老朋友,又在自家聚会,徐大陵就举杯敬酒,叮叮当当碰杯后,就是一阵砸吧声。
老牛是乡党委书记,在这里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咽下嘴里的卤猪鼻子,边用舌头剔牙边掏出县委书记县长亲笔信,哼哼道:“现如今的领导艺术层出不穷啊,上午一个讲话、下午一个批示,还嫌不够,又玩起了这套。七不准,也亏县委大院的笔杆子们拼凑得出来,上头左一个目标又一个任务,还这不准那不许的,想方设法捆住我们下面干部的手脚,叫我们怎么办啊?大陵县长,你也是基层搞了几年的,就看着上面胡闹也不吱声,哦,还真把自己当成‘钦差大臣’了?不是看着我们哥俩多年交情,我鸟你个毛!”
孟乡长见徐大陵有点尴尬,也不理会,接茬道:“大陵。当年我给你指明条道,现在老哥我也求你指条明道走好不?”于是纷纷发牢骚,好像他们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徐大陵在其位谋其职,苦口婆心地劝道:“诸位老哥,当前县里形势就是如此。县委的副书记常委们都各管一摊,老牛哥你乡是组织部武部长的点。老孟哥老蒋哥你们是胡书记的点,县里情况是很艰苦,县委领导也是苦心孤诣,大伙牢记在心就是,可千万别触电,县委曲书记就说了。要树几个典型、撤几个后进,何况咱们几个身份都尴尬。别自己出了问题做出头鸟,杨县长想保都保不住啊,你们反映地情况,我也会在恰当时机跟杨县长吹吹风,当前啥都别想。按照县委政府的指示搞就是。真要完不成任务,不仅没工资发,怕正好给曲书记换班子提供机会呢。”
徐大陵这话不是恫吓。老牛老孟都清楚,他们这帮尤派人不老老实实,迟早被一锅端,既然杨县长能硬顶曲书记保了徐大陵,也就能保他们,前提不言而喻,那就是乖乖按指示办,马宏军、张顺林就是前车之鉴!只是杨县长三把火实在太烤人了,财政审计组要挨个查账,谁保证屁股下没屎呢!于是几个人就没了发牢骚的心情,而是相互询问对方的情况,暗暗跟自己乡镇比较有无优势,倒也心理平衡了些许。徐大陵见两瓶五粮液喝完就不许再开酒,莫看他年纪小点,可职务摆在那里,又是紧跟县长的人,自然说话权威也就大,何况明天他还得下乡呢。
一早到了办公室,徐大陵这个县长助理直接对杨县长负责,办公室也就在县长办公室外间,与秘书吴华地办公桌对拼,见吴华还在清理里间办公室的卫生,也就没闲着,动手拾掇外间,其实挺干净地,最近杨县长与曲书记老去市里开会,办公室少有人来,也就是倒掉烟灰缸里的烟屁股、茶杯涮涮水。
看时间差不多,徐大陵就夹起包去三楼会议室,每天到各乡镇监督检查的三个小组都要先集合碰头,然后分头行动。他自领一组,其他两个组的组长一个是马宏军,一个是张顺林,对于杨县长启用这两位,他是打心眼里佩服,首先马张二人在乡镇当了多年主官,对乡镇的道道可以说门清,其次他们遭清洗正憋了气,能再次出山肯定对杨县长感激不尽,自然在工作上兢兢业业了。也不知道杨县长如何跟曲书记解释,多少要产生点隔阂,马宏军张顺林也都清楚,都曾表态不辜负杨县长的期望。至于组员,农委政府办农业局各抽调一名。
徐大陵进了会议室,与马宏军张顺林打个招呼就点名,唯独缺张顺林组地副组长杨昊润,对于杨昊润,徐大陵总觉得腻歪,一起共事也就不到小半月的,那人总以杨县长嫡系自居,在杨县长面前极尽谄媚,却对马宏军张顺林等人不屑一顾,当然杨昊润还是很尊重他这个县长助理,也不知杨县长瞧上杨昊润哪点好。
徐大陵问张顺林:“杨科长给你请假没有?”
张顺林说:“昨天晚上一起回县里地,他没说有事不来啊。”
徐大陵说:“那就不等了,我们按计划下去,今天重点是检查乡教育附加费的情况,不允许再有拖欠乡镇民办老师的工资。我们尽量策略点,马主任、张主任,我们都先去以前各自的乡镇,人脸熟,也利于办事。”
马宏军张顺林都没异议,就要散会,张顺林忽然说:“徐县长,今天政府办杨主任给我安排了辆小面包车,说是车紧
说三、四个人坐面包车象什么样子我们是替政府下表的是政府形象嘛,政府里车紧张,就找行局调车了,面包车,哧,我在于喜都是坐地
马宏军正要调侃几句,徐大陵说:“张主任,那我们换换车,你坐二号车吧,我坐小面包。”
张顺林满心高兴却连连摆手说:“大陵,那怎么行呢,杨县长的座驾我怎么好意思去坐?”
这时杨昊润进了会议室,给徐大陵打招呼说:“徐县长,我迟到了会,我去搞车去了。老张,我一来就听说蔡主任安排的是面包车,那车都要报废了地,我找县农资公司借了吴经理的皇冠,吴经理随便我们用多久,只要负责加油就行。”说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溅。
张顺林哈哈笑道:“那正好。徐县长照顾我老同志,要把二号车让我们组,这下不用了,杨科长,你厉害啊。”
杨昊润满不在乎地说:“搞台车还不是小意思,其实徐县长。你也可以找行局单位搞车嘛,杨县长宁愿挤曲书记地车去市里开会。也是照顾周师傅,何不让周师傅多休息休息呢,如今下去屁油水也没有。”
徐大陵暗暗皱眉头,懒得搭理杨昊润,说:“车的问题解决了。那就都走了吧,都快八点半了。”就当先出了会议室门,走到二楼。见蔡伏生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冲他招手,走近说:“蔡主任,有事吗?”
蔡伏生说:“徐县长,知道你要下去,耽误你点时间说几句话,进里面说吧。”
徐大陵转身冲自己组的人说:“你们在车里稍等一下,蔡主任跟我谈点工作。”
徐大陵进了主任办公室,见秦志明伏案在写什么,笑着打了个招呼,进了里间办公室,蔡伏生笑眯眯地让了根精品玉沙烟给徐大陵说:“徐县长,不好意思啊,刚才杨军给你们检查组调了辆面包车,实在是腾不出其他车了,你看杨县长把自己的二号车都留下去挤曲书记的车,可想而知车有多紧张了。”
徐大陵呵呵一笑说:“蔡主任,这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地,以前我们坐烂吉普不也照样跑啊,倒是你蔡主任亲自找我扯这事,我倒觉得很抱歉呢,其实我们检查组对车真没啥要求,能跑就行,能跑就行。”
蔡伏生说:“难得徐县长理解政府办的难处啊,到底是杨县长亲选地得力干将,思想境界就是高!本来杨昊润自己去调车我没意见,问题是他不通过政府办就调车,还要政府负担油费,难免说不过去,杨昊润虽说暂时在检查组归你管辖,到底他也是政府办的人吧,这个油费政府办不得报销,我这也是执行杨县长开源节流的规章制度。”
徐大陵奇怪了,心说杨昊润一个综合科副科长,本就是蔡主任管辖的人,有什么话不直接去找杨昊润,转弯抹角地跟我说,难得蔡主任对杨昊润意见不小?弹掉烟灰,斟酌着说:“蔡主任,检查组只是政府暂时搞的一个中心,结束后抽调人员都要各归本单位,那杨科长本就是政府办综合科的,当然是蔡主任地手下了,再说他去外面调车,也没知会于我,何况蔡主任是按章办事,我没其他意见。”
蔡伏生诧异地说:“杨昊润调车也没通过你的啊?这个同志,只怕除了杨县长,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啊。”瞥了徐大陵一眼,疑惑地说:“我就奇怪了,杨县长用人一向很有原则,怎么”
徐大陵多少也知道杨昊润地过去,鉴于他自己也算杨县长的人,就委婉地说:“蔡主任,我才进政府机关几天啊,不过杨昊润工作还算积极主动,小毛病有点,还得蔡主任你亲自调教,是吧。”
蔡伏生呵呵一笑,转了话题说:“徐县长,你们检查组每天在乡镇奔波很辛苦啊,还天天总结情况报到我这里,那,我都交给秦志明去搞,主要是体现新形势新气象,把你们的成绩都用通讯稿的形式报去市里了。其实我看秦志明更适合跟检查组做具体工作,窝在办公室可惜了。徐县长,找机会给杨县长建议建议?”
徐大陵也有点觉得秦志明是杨县长从南平带来的,应该算是心腹人,怎么就推给蔡主任不闻不问了呢?确实县里动作如此大,应该让秦志明去容易出成绩地地方,也利于成长提拨,是一般领导的不二法门,偏偏遭杨县长弃用,也许杨县长另有他意吧,就笑笑说:“嗯,有机会我去反映反映,没其他事我就下去了啊,有事再电话联络。”
蔡伏生送走徐大陵,看了看秦志明写的通讯稿,很满意,说实话政府办这么多写公文地,能写得秦志明如此花团锦簇的不多。难得的是,秦志明年纪不大,很有城府,对杨县长似乎很淡漠,对顶头上司很尊敬。对同级地同事们又很客气,对办事员们很热情。凡事来秘书科接触过秦志明的乡镇书记乡长还是普通办事员,没不夸秦志明会做人的。与杨昊润相比,高低优劣就出来
满意地拍拍秦志明的肩膀,一摇三晃地向县长办公室
敲敲县长办公室虚掩地门,听到吴华客气不失威风地请进。蔡伏生笑呵呵地推门而进说:“小吴,在干嘛呢?”
吴华见是蔡伏生。忙起身迎出来敬烟说:“蔡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蔡伏生接了烟。坐在待客地沙发上,拍了拍坐垫说:“小吴,坐啊。我来看看你。觉得杨县长冷落你了?”
吴华坐下闷头抽烟,片刻才说:“蔡主任。冷落谈不上,就是太清闲了。还不如秘书科抄抄写写充实呢。”
蔡伏生呵呵笑道:“杨县长不象其他领导,把日常工作安排交由秘书打理,这是领导地习惯。不能说杨县长没亲自布置工作给你,你就觉得清闲,要学习如何适应领导嘛。杨县长务实不务虚。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你就要补漏拾遗,毕竟个人精力有限嘛。当初我挑选你给杨县长做秘书,就是觉得你脑瓜子灵,适应环境能力强。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地。”
吴华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蔡主任指点。要说杨县长务实,我个人认为,也是只专注于他感兴趣地工作。”
蔡伏生马上明白吴华的意思,说:“莫说你这么认为,我起初也误会了,其实杨县长没有象尤奋斗那样大事小事一把抓,我看是杨县长独到之处,全管了固然威风八面,也让副职们心有戚戚,不是成摆设了么。如今杨县长小事让吴常委处理,大事呢集体研究,四平八稳的,他自己少了操劳,也调动了副职们的积极性”
吴华依仗着跟蔡伏生关系,插嘴道:“也少了犯错误地机会,给外人还造成不独揽不霸道讲究民主集中的好领导印象。”
蔡伏生虚点吴华道:“你小子,说杨县长虚伪啊!你就错了,杨县长太实在了,就看近期一系列的举措,哪样都是需要有魄力有担负,才能搞起来地,想必你也听到外面群众的呼声了吧。”
吴华赧然道:“蔡主任,我脱口而出,评价得很不客观,唉,也是奇怪,难得杨县长一心为县里,我却下意识地认为是虚伪呢。确实群众都对杨县长对本届政府评价都很高,都说杨县长能接替曲书记,在开县当十几年县委书记就好了。”
蔡伏生问:“那各乡镇行局地领导干部们又怎么评价的呢?”
吴华一时哑然,吭哧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说:“蔡主任,那些话都难听着呢,我、我都不敢随便说。”
蔡伏生一摊手:“为什么评价截然不同呢?我想你大概也知道原因地吧。”
吴华不言语了,给蔡伏生再次敬烟,自己也就着烟屁股续上,做思考状,蔡伏生自问自答:“为什么评价不一样,无非就是卡了人家脖子,莫看目前有县委支持着似乎很顺利,只要出点岔子,麻烦就来了。小吴,有时候也得利用机会委婉地给杨县长传递点外面的消息,兼听则明嘛。”正说话间,听到门外秦志明在喊:“蔡主任在吗,珍贝乡有紧急工作汇报。”
蔡伏生听出秦志明声音惶急,连忙走出去说:“什么事什么事?”秦志明说:“我也没问得太清楚,是珍贝乡妇女主任打来地,说群众围攻乡政府,派出所的民警都无能为力!”
蔡伏生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小跑着去办公室接电话:“喂,我是蔡伏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是珍贝乡妇女主任肖红绫,情况是这样的,财贸副乡长按照县里统一部署搞财贸征收,不、不知道怎么就逼得一老头跳了井,如今村民们把老头尸体抬到乡政府,要求严惩凶手,乡里所有干部们都去做劝解工作无效,党委李书记还被农民用砖头砸开了脑壳!情况还在恶化”
蔡伏生吼道:“肖主任,一定要乡里干部控制情绪,做劝解工作,我这就去给县领导反映情况,一定乡干部好言解劝,再不能出流血事件!”
蔡伏生放下电话,长吁口气,对一旁脸色惶惶的秦志明说:“马上找杨主任调台车,快去!”秦志明答应着转身要走,蔡伏生补充道:“秦志明,不许把听到的情况外泄,谁也不许说!去吧。”
等秦志明走了,蔡伏生稳定下情绪,杨县长不在家,就得向吴思凯汇报,不禁暗暗咒骂珍贝乡那群没用的东西,搞工作怎么搞出人命来了,还激起了农民群众的怒火,要是从前尤奋斗当县长还好办,大不了叫公安局出动大批警力驱散,抓几个带头闹事的刁民就解决了,如今杨县长新来,怕是巴不得基层出点问题好“杀人立威”呢,再一琢磨珍贝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都是尤奋斗提的人,就算杨县长想息事宁人,曲书记还不乐意呢,越想越头疼,端起茶杯咕咚咕咚连灌几大口。
秦志明急促间跑去一楼找杨军调车,杨军听是蔡主任要车,倒也没耽误功夫,机关车队没适合的车,就临时找县供销社要了辆本田,蔡伏生带着秦志明来到楼下,见是个不认识的司机。当下就问:“志明,你会不会开车?”秦志明点头说会,蔡伏生就冲那司机说:“你回单位,车钥匙留下。”那司机自然不敢违拗县政府办主任的命令,秦志明启动车。蔡伏生才说:“去地税局。”
到得地税局,蔡伏生一扫车上焦急的神情。笑眯眯地跟地税局机关同志打招呼,直接去了地税局办公室,还很镇定地跟地税局办公室主任寒暄了会才说:“吴常务还在局里听汇报吧?劳驾你领我去,有重要工作请示吴常委。”到了地税局会议室门口,就听见吴思凯在讲话,不好打断。三人静静在门口等候了会,蔡伏生感觉吴思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故意在后门晃悠了下,跟着吴常委跑地秘书见到主任驾临,知道有事,猫着腰轻轻走出来,蔡伏生悄声说:“去跟吴常务说。有重要工作汇报。”
那秘书原话传递给吴常委,吴思凯知道蔡伏生没大事不得如此着急,也就长话短说结束了讲话。给与会的地税局头头们招呼一声就出了会议室。
那地税局办公室主任就引吴蔡几人进了个空办公室,留个清静地给领导们交谈。吴思凯问:“老蔡,什么事情啊,电话汇报就可以嘛,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蔡伏生见都是政府里的人,依旧压低嗓门以示机密:“吴常务,出大事了。刚才接到珍贝乡的电话,说珍贝乡因为征收工作造成一农民死亡”
吴思凯顿时就瞪眼了眼睛:“老蔡,死人了?是我们乡镇干部打死的?!”
蔡伏生咳嗽一声说:“咳、咳,电话里没说清楚,只是说是被征收地人逼死的,村民们很愤怒,群起围攻县政府讨公道,乡党委书记李复生在劝解中还被农民用砖头打开了脑壳,乡派出所地干警都难以控制场面。我接了电话,马上就找你汇报了,看如何处理。”
吴思凯在办公室里来回倒步,脸色阴沉得很,县委书记县长都不在家就出了这样的事件,他这个常务县长责任不少,不管如何,先要控制场面,不能再出现流血更不能死人,当即说:“走,先去公安局。”
四人两台车就直奔了公安局,在林敢办公室,吴思凯亲自给珍贝乡去电话,才问出去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县里下达减负、征收任务,乡里就按统一部署开展工作。珍贝乡也应对县里压缩行政办公开支政策,研究制定了方案,那就是征收任务与工资奖金挂钩,能完成规定任务的发全额工资,能超计划完成的按金额比例给予提成奖金。财贸副乡长曹建修家里本来负担重,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就瞄住了提成奖金。
超计划完成任务其实说穿了,就是征收到历年来村民们拖欠地税费,虽说乡里为了年年达标拆东墙补西墙地筹款应付年度考核,可农民们积欠的钱粮款项在村委会都有账簿记录地,县里减负只是从今年开始,没明文规定以前的也减免,所以征收农民积欠才是乡里主要任务,也是乡干部们自己增收的办法。
这个曹建修在包的村里宣传鼓动登门做思想工作,几天下来收获甚微,他也知道村里地少田薄,外出打工的人占了青壮劳力大半,导致田土抛荒征收落后,可外出打工地多少总得给家里汇款吧,他一不做二不休,派点上的干部去村里挨门挨户催缴,自己则守在乡邮电所查村里的汇款单,把那些积欠农民家地汇款单扣下,等人家取汇款时坐地征收,别说这招还真厉害,一下子就收了好几千元,他得意扬扬,村民们早就怄了一肚子气
理亏不能发作。恰好今天村里汪老头来取儿子寄来被硬生生扣了积欠的税费三百八十几元,老头这钱是用来治病的,老头在乡邮电所亮出乌黑肿亮的小腿给副乡长看,老头小腿静脉曲张疼得都走不动路了,曹副乡长铁面无私,不管老头作揖哭求,就是要公事公办。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老头只得拿着百多元钱哭哭啼啼回了村。
汪老头村里用水都是在公用的大井里,用轱辘儿摇上吊在井里的水桶打水。老头一早去乡里怄了气,回到村里打水时跟井边洗衣刷被的堂客们诉苦,老头的腿本不得力气。加之伤心怄火,一时神情恍惚就掉井里头了,等那些惊慌失措地堂客们叫来劳力捞起汪老头,早就没了气。农民们气愤填膺,说到底就是姓曹的给害的。那群洗衣的堂客们听老头说活不下去了,认定就是被政府的苛捐杂税给逼得跳井自杀。加之被曹乡长坐地收税地人家也借机发泄,就用块门板抬着老头尸身去乡里讨公道。
一群人浩浩荡荡,沿途加进不少看热闹的人,于是就汇集成人民群众地汪洋,在越来越齐整高亢的叫喊声中,围堵了乡政府院子的大门。起初乡政府得了消息,还想调动派出所驱散人群。没想到在人民群众的汪洋里,平常耀武扬威的民警协保员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顿拳脚下来就做了鸟兽散。
于是党委李书记付乡长带着曹建修给群众赔礼道歉,被壮大胆子地农民们却不依不饶,硬要曹建修一命赔一命。曹建修在乡里哪吃过这样的亏,跳起脚来骂刁民,不知人群里谁抓起地上地砖头石子暴雨般打过去。曹建修抱头鼠窜毫发无损,倒霉的李书记被砸中了脑袋,虽是皮肉伤却血流如注,模样甚为恐怖,吓得妇女主任以为书记的头开了瓢。
吴思凯听完情况汇报,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尽快驱散围攻乡政府的群众,天知道那些平常畏惧政府但头脑发热后地农民会再做出些什么过激举动,林敢主动请缨:“吴常务,事情紧急,不能继续放任下去,如果冲突升级,难保刁民们不会打砸乡政府,是不是我亲自带大队民警下去维护秩序,珍贝乡也就离县城三十公里不到,大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蔡伏生也说:“吴常务,犹豫不得,要把当机立断把事态压制到最小影响啊。”
吴思凯咬咬牙说:“林局长,那你赶紧集合队伍,等徐书记来了,得到许可后火速赶去珍贝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