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雪儿!”
胡雪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整个人已经彻底僵硬了,好像随之勾走了魂魄。
身边的一切都好像虚幻了一样,整个世界都变得空无一物。
在她支撑不住自己身子的力量时候,耳边唯有夜凌渊的呼唤声。
可那呼唤声好像也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并且渐渐远去了。
夜凌泽,夜凌泽,凌泽……
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她和夜凌泽的相识,她相信夜凌泽也是。
他们也从未在对方的面前提及过那一段回忆,就像是提早说好了一样。
可是今天,随着夜凌泽的死,一切似乎都被藏进了风里,消散的无影无踪,了无踪迹,可胡雪知道,这些事情在她的心里,抹不掉了啊。
“皇孙殿下,皇孙殿下!”
耳边是谁在焦急的呼唤,可是夜凌泽什么也听不见。
再醒来的时候,世界里好像一片的白,还有他从来未闻见过的味道。
这个地方是哪里……
后来,他才知道这里是一个叫做医院的地方,而那味道,是消毒水的味道。
这些东西,他闻所未闻。
“凌泽,凌泽你怎么了,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妈妈。”
是谁?谁在喊他?
凌泽?很少有人这么叫他,即便父王和母妃也很少。
他睁开了眼,眼前是个奇怪的地方,眼前的人都是些奇怪的人。
彼时,他还只是个少年。
“你等,何人?”
“你等可知绑架皇室中人该当何罪?”
夜凌泽知道,这些人看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特别奇怪,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虽然在他看来她们这些奇装异服之人才是疯子。
“医生,医生!他怎么了?”
夜凌泽就见妇人喊来了几个身穿白衣白衣白帽之人,穿着古怪至极,他回忆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暗历史。
被人绑起来,动弹不得的感觉糟糕透顶,他挣扎,而他们用一个奇怪的物什,像是什么针扎入他的手臂,很快,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想,这群人更为恐怖,他们的技术根本不是他们晋国能企及的。
“凌泽,凌泽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那怪异的妇人面对着他,默默地流泪,这让夜凌泽皱了眉头。
很快,他就发现,他如今所在的这具身体,似乎并不是他的身体?
他的发,没有那么短,他的身子,没有那么文弱。
他也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他的世界,这里没有晋国,没有齐国,这是个他从未见过,从未到达或者听闻过的国度。
接下来的几年内,他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比如,他从不愿意剪发,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他从不与异性有任何纠缠,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他不愿意穿那些其怪怪的衣裳,因为那不成体统。
他更不喜欢上街,因为那片车水马龙的繁华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自己是个异类。
这个身体的母亲,是个很怪的人,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人称作女强人那类型的人。
在夜凌泽的认知之内,这是不对的。
那个妇人一开始给他寻了好些个叫做‘心理医生’的大夫,最后都没有什么用。
好在他除了思想似乎退化了不少以外,其他都还算正常。
后来,他被强制地带去剪了发,因为,他该要上学了。
那个时候的那具身子上的是初中。
嗯,跟晋国的学塾很像,但是也有不一样的,比如在这里,男子女子无论贫穷富贵,身份高低,似乎都可以就读。
而在学塾里,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交不到所谓朋友的,骄傲的皇族后代也不需要与平民为伍,这是皇爷爷的教诲,夜凌泽一直都记得。
可是,每回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梦里有多冷,心底就有多冷。
没有人喜欢是喜欢孤独的,他也不是真的享受寂寞,只是他自己帮不了自己,而旁人,也没有人愿意帮他。
那个时候的夜凌泽想不到这些,直到遇见她。
那是初中的无聊生活结束之后,升到高中的时候。
那个女人真奇怪,好似众星捧月一般地待在人群之中。
可她的目光犹如死水,无波无澜,有人与她说话,她理也不理,夜凌泽一开始对那女子的印象就是,嗯,该是一个文静的姑娘。
在他进入班门的时候,那女子也刚好抬起头来。
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也许是光线的问题,那时候的夜凌泽眼中,那是精灵一般的人儿。
可两人的目光仅仅只是接触了片刻,便挪开了的。
第一日,夜凌泽看她,她一直趴着在睡觉。
第二日,夜凌泽看着她,她还是趴着在睡觉。
后来再后来,夜凌泽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果然很喜欢睡觉。
这些日子以来,有许多人尝试着跟他说话,可他都以漠然的态度无视了。
并不是他目中无人,而是因为,他太久没有与人交谈,委实不知该说什么,而这些人,似乎愈发看他不过眼了。
直到后来,他让人给堵了。
他们说他够拽。
叫他少给脸不要脸言辞粗鄙,夜凌泽甚至都不愿理会。
可他们倒是来劲儿了,凭借他怎么会斗不过几个看上去便只会摆狠的混混?可夜凌泽想了想,这事情要是闹大了,确实麻烦了些。
在他想要默默地绕开他们走掉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孩儿的笑声。
就是那个终日嗜睡的女子,这群人似乎很怕她,很快就散了,甚至连斗嘴都不敢斗一句。
夜凌泽皱起了眉头:“他们为何这般惧你?”
少女似乎愣了很久,突然笑了起来:“为何?还这般?惧我?你说话怎么这样啊,你是穿越过来的还是古装剧看多了。”
穿越?
这个词儿夜凌泽见过,也特地了解过,心想这个女人果然厉害,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来头。
可是她的语气之中明明全是揶揄与嘲弄,夜凌泽有些怒,转身离开。
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有注意到她的眼中含着的悲伤,而她的笑颜不过强装。
“诶,你别走啊。”
学着他说话的方式一板一眼地道;“这位俊俏郎君,您得之恩图报啊,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喷泉相报,奴家方才救了你,您不当以身相许?”
夜凌泽听言,浑身都僵住了,不知怎么的,她的语气像极了调笑嫖客的青楼女子,况且还更加大胆些。
这个时代的女子他当真无法理解,于是脚步又加快了许多。
后来夜凌泽才知道她是谁,以及她的身份。
她叫胡雪,出生于古武世家,嗯,说白了就是基本上全家人打起架来都很厉害。
反正没几个人敢欺负她的。
那之后,那位姑娘天天找他讲话,而且多半时间都是些废话。
大意就是,若是实在不愿以身相许,不如做个兄弟也好。
兄弟?大丈夫怎能与小女子称兄道弟?
这不合体统。
夜凌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就这么甩不掉她了。
夜凌泽当时的想法大约就是,很想将她甩掉,可是又不想真的让她转身离开,矛盾至极。
直到有一天,她皱着眉头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样下去不行,真的不行。”
那之后,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拽着他参加各种活动。
……
有一天,夜凌泽看见她趴在栏杆上面看着楼下操场一眨不眨地看着。
他皱眉:“你在看什么?”
她啧啧了一声:“你看那个学长,打篮球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好看啊,我就觉得会打篮球的男生都特别帅。”
不知为何,夜凌泽从未那般不悦过,看着她盯着操场上一群异姓的目光,心里发酸的很。
就像鬼使神差一般的,他也开始打起了篮球。
在他看来,这是一项很简单,又无聊,还没有挑战性的运动。
他想起比自己只年长几岁的皇叔,那位早早地被封作了宸王的皇叔如今可能正学着帝王术,还有剑法便觉得,心里当真怪异。
母妃让他争,让他一定要争,可就如今的状况,拿什么争?夜凌泽想想便觉得气闷。
……
“胡雪,你快看,凌泽也在打篮球!好帅好帅!”
夜凌泽听见了胡雪当时的一个朋友的声音。
胡雪转眸去看的时候,夜凌泽刚好一个球投了进去。
之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胡雪身边的女生尖叫了起来:“啊啊!胡雪,他在看你他在看你他在看你啊!”
胡雪被她吵得耳朵疼:“叫什么叫,他怎么不能看我一眼了?”
女生撞了撞她的胳膊肘:“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这个恋爱白痴,我跟你说啊,一般情况下,一个打篮球的男生,你只要看他进球之后第一眼看的人是谁,就大概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了,很明显啊,凌泽是不是喜欢你?”
她又说:“而且凌家很有钱的,跟你们家也能门当户对你说是不是,你们两看起来还那么般配,简直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
胡雪看了她一眼:“哟哟,一连用了两个成语哪,你的语文很好吗?”
那女生看了她一眼:“知道你学霸,谈成绩就伤感情了吧。”
胡雪笑:“我是听不得你瞎说好吗?我和凌泽是好朋友,而且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怀疑他有异性恐惧症那样的病症,小心他听到你这些话以后直接跟我绝交那你的罪过就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