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牢里几乎都是大明的人,他们又人手不足,虽能暗自潜进去,却并不能随意出手刺杀皇帝。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大小姐,所以,执金吾隐藏在暗中一直没有出手,直到皇帝离开,大小姐从天牢出来,他们才跳出来,拼着被大小姐嫌弃也要先把大小姐守在他们眼皮底下!
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
另一边,吴承恩还在埋怨镇九州乱跑,这么快就不见踪影了。
他不知道的是,镇九州逃跑的方向虽然不是镇邪司,他却在半路又改道转回了镇邪司。
原因无他——只因他根本不知道卷帘在哪儿。与其无头苍蝇似的在京城乱转耗费体力,倒不如先回镇邪司,诈一诈同僚的口风。
所谓近乡情怯,镇九州在天牢住了好几年,现在回到镇邪司,反倒磨蹭了许久。
大堂门口,镇九州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推门进去——里面,依旧是空无一人。这倒没令人意外——大敌当前,二十八宿自然都各有各的职责,驻守于京城之内。
“还以为大当家能在呢,”镇九州略微失望,他一边走一边叹了口气,“我提的要求,听起来格外难办吧……老伍一定觉得,即便有办法,但是任性如此,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吧……”
镇九州踱着步子,在地砖上左踩右踩;十几步之后,一声机关响动,一扇通往地下的暗门露在了镇九州眼前。
“坏就坏在,你总是把兄弟想得太简单。骗你,实在是太容易了……”镇九州说着,走进了暗门,朝着下面绵长的楼梯走去。
不晓得走了多深,终于,一根火把照亮了一扇铁门。镇九州笑了笑,抬手扇灭了火光——一下子,铁门径自打开了。
这是一间暗室,里面四壁空旷,什么装饰也没有。房间之中只有两顶白色的轿子;轿子很像是五寺大人坐的那种,除了并非是八抬大轿之外,用的料子乃是一模一样。白色的丝绒之中隐了银线,可以防住各种兵器偷袭。而布料的夹层中间,也埋了许多经文,可以抗住妖气的侵扰。
能坐上这种轿子的人,身份必然特殊。
镇九州走到房间里,身后的房门立刻关上。
“为何是你来?”其中一顶轿子里面,传出了发问的声音。
没等镇九州开口,另一顶轿子里面,已经有了兵器抽出来的声响:“这不是废话吗,他在天牢那里就支开了伍大人,又在半路甩掉那书生,现在独自下来,你说他要干什么。”
镇九州哈哈大笑,然后搔着头道:“如此便简单了,我刚才还一直想怎么开口呢。”
“大家都是二十八宿,非要闹到如此吗?”刚才最先发问的人踌躇了片刻,叹口气。
“从卷帘进京,估计便是你俩监视着。我现在命不久矣,也只能出此下策。”镇九州双手抱拳,以示抱歉,“还望两位兄弟告诉我卷帘的下落。你俩乃是咱镇邪司最重要的人,只要有可能,我断不想兵戎相见。伤了你们的话,我便不能痛快地赴死了……”
没人回答。
“这便是要决裂了。”镇九州并不意外——试问二十八宿之中,哪个不是忠肝义胆?
轿帘各自掀开,两个身影走了出来。一个身形如同猴子一般,戴着眼罩,拄着拐杖。而另一个,则是扛着一把长长的火铳。面对着杀气渐起的镇九州,二人毫无惧色。
镇九州不打算耽误时间——他知道,这两人一心不可二用,一旦动手,就会跟丢了卷帘。所以,眼下就是要快。
“千里眼、顺风耳……”镇九州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将手攥成了拳头,“镇九州,得罪了。”
夜已深。四周格外安静。
因为失去了镇九州的踪影,又不知青玄到底去了哪里,吴承恩在路上走走停停,最终掏出了他的书箱,拿出今天为镇九州解除永生蛊时用的那本书。
他自己的书他自己最清楚,用度妖手段写进书里的故事,都能从故事里找到蛛丝马迹。
吴承恩匆匆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了永生蛊这一篇;细细看去,三个凌乱的黑墨文字却有脉络,留白处隐隐成了文章,记录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这些故事多半只与镇九州相关,并没有发现预想中卷帘的行踪或者弱点。
吴承恩捧着书皱了皱眉,一无所获的他并不甘心,索性继续细读书卷里的文字——但是,一股不适感很快涌上了心头:书卷之中详细记录了镇九州的片片回忆,读来都是其如何被刑部想出的毒刑所折磨。这些回忆,透过书里的文字,径自冲进了他的脑海——水淹、土埋、斩首、断肢、车裂、火焚……他的眼前,甚至浮现出了当时鲜血淋漓的画面,以及镇九州始终冷笑的嘴脸。
“还不够,”镇九州的声音,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期待,“再狠一点。诸位大人,这样下去,我会睡着的……如此一来,倒在皇上面前失了分寸。倒不如试试那边剥皮用的钩子?”
“爱卿言重了……倒不如,朕亲自来试一试?”
另一个身影,另一个声音,涌入了画面之中。只感觉到其他的回忆纷纷退让,似乎都不敢再接近。
吴承恩一面觉得恐怖,但是却也有了兴趣。
大段的回忆不断地从书卷中浮现而出。镇九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吧……这种病态的心智,简直与那些冷血的妖怪如出一辙,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光明。
从一开始的惨叫声到后来的冷笑,整段回忆越来越安静。
黑暗,绝对的黑暗……一只纤纤玉手,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从幽暗的深渊中探来,死死扒住了黑暗的边缘。似乎这只手的主人想要逃出永生蛊的控制一般,不肯放弃久未谋面的光明。
“我要见他一面再死……”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透着几分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即便这个嗓音听起来十分微弱,但是其中的坚决却是不可动摇的。
“玄奘,我要见你一面再……”
吴承恩猛地回神,只见那“永生蛊”三个字渐渐洇了墨汁,凝成了黑色的线条,在书面上张牙舞爪。
吴承恩急忙拿出龙须笔,点在那墨汁上,重新写进了书里。
奇怪,平日里封印进书里的妖物,即便戾气再重,也绝不会如此暴躁不安。难不成是因为换了那巨龙的笔,用不惯才失了手?
莫非……至少还有一只永生蛊在外面?刚才……他仿佛感觉到,还有人被困在永生蛊之中。而且,那是个痴情的女人。她一直喃喃说着,要见一个人一面再死。
吴承恩捏紧了笔——这便说得通了——看来,这些蛊虫本是一体,它们共享着意识。只是封印其中一只的话,它与外界仍有联系。
果然,这蛊虫作为卷帘的法宝,并不简单。
书卷里,永生蛊依旧在抖动着,似乎不肯老老实实地被困住。只见它的触手还隐隐从书中探出,指向一个方向。吴承恩心下一动,跟着蛊虫指的方向,追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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