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听到李理的话,周雨以为她说的是米根竹大学的同学。等他看到李理的表情后,才逐渐意识到她的意思并不那么简单。
“你是说,我‘以前的’同学?”
“正是你理解的意思。”李理答道,“他并非本土人士,据我所知,他与你曾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其后受你父亲引荐而出洋留学。不幸的是,他在一场校园枪击案中意外身亡,我也因此而记住他的名字。”
“……这家伙是个倒霉鬼呢。”
“单从一两次不幸无法令我们得出这个结论。不过遗憾的是,姜开颜先生的两次背运都过于严重。第一次要了他的命,第二次呢?现在我们还不确定后果,但恐怕也不乐观。”
周雨把姜开颜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几遍,但没有什么熟识感。不过他对米根竹大学的同学也同样没有多少印象。
“你打算怎么找到他?医院里的人把他的住址告诉你了吗?”
“他们当然不会。当我寻找那位烫伤病人的主治医生时,他们只告诉我他已辞职。我用一点小小的代价套出了他离职的理由。可怜的先生,卷进这件事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尽管如此,他没有轻易放弃。他不像常人那样远走高飞,避开这个伤心地,去别处另谋高就——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能去哪儿呢?这城市对他而言无路可出。”
周雨感到有点诧异:“你说他没有放弃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还在调查这件事。”
李理又开始敲起手指,她说:“不能肯定完全如此,但在他离职后曾经去而复返。他试图寻找当初韦佺民的一切资料,甚至还有他的遗体——那当然是无功而返,尸体早已火化后交由亲人安葬,且其他遗物也不能交由他来处置。据说有人还看到他进出过花店,但数次以后就再无音讯。”
“他放弃了吗?”
“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是的,也许他已走得更深。”
李理隔了一会儿又说:“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否了解姜开颜先生。若按我所知的时间线,你与他交集甚少,对于他性情为人,我们也无从得知。”
“他对手术后的韦佺民似乎不太上心。”
“何以得见呢?”
“一般人不会对一个舌头长毛的病人说‘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之类的话吧?尤其是作为主刀医生。”
“流言往往有所偏向。”李理说,“若我们不清楚发言者居于何种立场,其说辞也需保留看待,特别是关乎动机与想法的部分。也许姜开颜先生原意并非如此,也许他以为此话能够激励患者。”
“那他的情商未免也太低了。”
“诚然,但未必不可能。我花了很长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周雨先生,小时候我常常喜欢用‘普通人’这个词,就好像那儿存在一个标准模板似的。一个绝对的平均值,一个四海通行的标准。人们——至少是被认为心智健全的大多数人——皆能认同的普遍共识。”
她自嘲似地笑了笑:“但那和永无岛一样虚幻缥缈,先生。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标准,只需要一点环境与个体的差异,我们的思想就天差地远,绝不会比狗更接近彼此。‘普通人’不过是个方便的借口,我们只有需要证明自己属于主流,或脱于俗流的时候,才会把这个词搬出来用用。谁才是真正标准的普通人?没人做得出这个指标来。”
周雨摇了摇头。他一向不是很追得上李理的思路。“要怎么找到姜开颜?”他直截了当地问道,“院方不会随便把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告诉你吧?”
“这显然不合规范。事实上连他的名字也不宜向外人公开。”她承认道,“我用了那么一点不太光彩的小手段。”
“所以你要怎么找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