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没想到荆璜还能突然拽出一两句圣贤话,着实感到有些惊讶。然而他马上又听到对方说:“虽然那商汤王走了狗屎运没死,但《桑林》还是跟活祭脱不了干系。以前的人举办祭典时尝尝跳跳没什么,反正祭的也不是他们。但要是有人无聊奏给自己听的话……”
“会怎样?”
“我也不晓得。”荆璜说,“反正是一倒霉曲子,挺难听的。”
周雨哑然无言。他不是很相信荆璜的话,毕竟那是商汤王感动上苍,天降大雨后百姓所唱的颂歌。就算没有古籍里描述的那么动人心魄,起码也不该是首“倒霉曲子”。
虽然内心存疑,他却没有跟荆璜争辩什么,而是转口说:“你刚才讲的是曲子不能听,那么连相关的画都不能挂吗?”
“你在自己家里挂外人的遗照啊?”
周雨没什么反应地看着对方。且不说荆璜的比喻是否恰当,他对挂遗照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抵触。本来拍摄照片的目的便是为了追念,用遗照把逝者的音容留在身边,这在周雨看来比烧掉好理解得多。如果非要说的话,古人的画像和遗照在本质上并无区别,既然挂孔子像没有问题,那么挂一幅《桑林图》自然也无所谓。
面对他的态度,荆璜居然很头痛似地叹了口气。
“你们这儿是地偏路子野,人少破事多。老子服。”他摆着手说,“我没法跟你解释,反正哪儿有林子我也不知道,那男的我也不喜欢,管他去死。”
周雨又是一阵无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荆璜最初给他的印象正迅速消湮,相反还在日益向着罗彬瀚靠拢。
眼看荆璜满脸扫兴,他终于开口说:“如果你想找到有桑树林的地方,我或许有一个办法。”
荆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跟这儿熟吗?”
“我不需要熟悉这里。”
“那你怎么找?”
周雨摇摇头。“这不用你考虑。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荆璜想也没想地就要答应,但在那之前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有点警惕地问:“你要我答应什么?先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你不能擅自行动。”周雨说,“想做什么都必须先告知我,获得我的同意。”
荆璜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扭曲了。他似乎思想斗争了很久,终于满脸不爽地说:“……要多久?”
周雨本想说到他们离开馥水市为止,然而话到口边,他却不知怎么改了口:“直到你回到罗彬瀚家里。”
“好吧,”荆璜想了一会儿后说,“反正也没多久。我倒看看你怎么找。”
周雨对他含蓄地笑了笑,然后走向车站旁的出租车停靠点。头两辆车模样太新,司机太年轻,到第三辆车终于使他满意了。车看起来和当初接他去酒店的那辆一样老旧,操作台上方摆了十多只不同的瓷玩偶,还有八九部只能手机,此刻正分别播放着电影、新闻、漫画等等。整个车厢前部看起来宛若某种神秘的小型飞船,而它的驾驶员则是个头顶微秃的中年男人。
“先生去哪儿?”他打着哈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