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沅没怎么听书生说了什么,在书生主动挑开自己的衣领,宛若献祭般的将自己玉白的脖颈凑到她眼前时,她就已经转不动大脑了。
甚至在这个当口,在她被美色霍霍得几乎快分不清东南西北时,还有那么残留的一丝清醒,让她从心底由衷发出了深沉的感叹。
有些东西,果然是需要天赋的。
比如“勾引”。
她本以为她天生的画皮艳鬼,勾勾小伙子也就眨眨眼的事,果然,还是被那些不入流的话本给骗了。
难怪她怎么诱那书生也不为所动,甚至季陵那厮也对她视若无睹。她那些手段也就骗骗自己,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丢人的玩意儿!
这病书生脑子确实不好使,问天说地的,跟鬼屁股后面也不怕。阿沅时常疑心他这辈子高中无望了,原来他的天赋全用来和她抢饭碗上了!
若说“勾引”是一门学问,书生简直天赋异禀、手到拈来,其无心插柳柳成荫之造化之功实在叫阿沅望尘莫及!
阿沅甚至还来不及生出嫉妒之心,就已经沦陷了。
她一口叼住书生颈上的嫩肉,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
食色,性也。
她是栽……
“这就是你的能耐么?”
阿沅长睫一震,停住了。
少年人面容英俊,是一种刀子般锋利的美。只是他的双眸太过阴郁冷酷,生生折了七分美感只剩下无尽的冷,和嘲讽。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犹如看一个死物:“一点炉火都撑不住的小妖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这是阿沅初次暴露在季陵面前,差点被他投去炉火里炼了丹药,她灵机一动化了一张薛时雨的脸庞,见季陵意动后,妄图借这张脸和他讨些便利,她要的不多,只不过是有限的自由,只不过是呆腻了油纸伞,她也想见见白天的世界,她知道他们除妖师形形色色的法宝数不胜数,这并不难。
然而她还未开口就被拒了。
拒的理由很简单,短短一句话,但三年过去了,阿沅以为自己早忘了,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但这句话每个字都清晰的印在她脑海里——
“一点炉火都撑不住的小妖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是啊,凭什么?
犹如当头棒喝,阿沅倏然清醒。
她的齿间研磨着唇下那片皮肉,她知道她只需轻轻压下,皮下那流动的腥甜的血液便会渡如她的口中,她会再次尝到那叫人魂牵梦萦的甜味儿。
但是她不能。
此刻这血和当初那炉火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能吸的,吸的越多、杀孽越重,她还要天涯海角去寻她的记忆,若先一步成了厉鬼被阴差捉了去,还找什么?
即便她心底知道她可能此生也找不到记忆了,太虚无缥缈了,可她也不想被季陵瞧不起。
哪怕她和季陵再也没关系了,此生大概也是见不到了,可……
她还是不想被这厮看扁了去!
阿沅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后,正要松开书生,识海里骤然又响起那道声音:
“血,给我血,我要更多更多的血,我要……”
一瞬间阿沅仿佛又置身于血池之中,血池内伸出藤蔓将她紧紧束缚住,藤蔓之上又生出无穷枝叶,摁着她的头颅逼迫她吸血!
这次不是梦!
她真真实实又见到那小小彼岸花的花骨朵,它自枝叶上盛开,对她吐出猩红的蕊,张合着枝叶,枝叶上是密密麻麻的刺不断逼近她,对她命令道:
“我要血!给我血!给我…”
给你娘!
阿沅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蛮力,一把推开了它:
“呔!你这妖精休想诱惑我!”
一声巨响,幻境没了。
哪有什么血池和缠绕周身的藤蔓,只有漫天黄沙和不远处——
头磕在了城墙壁的砖上,姿势不甚优雅的病书生。
阿沅狠狠松了口气。
太凶险了,差点儿着道了。
而书生背对着她,许久没有动静,阿沅蹙了蹙眉:“喂!”
书生没反应。
该……该不会……
这病书生跟纸糊似的,阿沅疑心自己一巴掌直接给他弄没了,连忙跑过去,将书生扳过来:“喂,你别吓我啊……”
书生拂开了她的手,自行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阿沅长输出一口气:“什么嘛,吓死我了!你要真挂了,我方才拼命才忍住的……又算什么。幸好幸好!”
“为何要忍?”
书生还是背对着阿沅,阿沅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闻言笑了:“你这人真奇怪,我不吸你血你该开心才是啊?傻了啊你?”
书生转过身:“我让你吸,你不必忍。”
阿沅懵了。
活了这么多年岁,没见过有人上赶着献血的。
沈易凤眸凝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今后你无需再忍了。”
阿沅愣了一下,笑了:“你这人……你这人脑子里装的浆糊吧?你以为吸血是小事么?血液对鬼怪本来就有致命的吸引力,上次吸你血得亏姐姐有定力,及时止住,不然你小命早丢沙漠里去了。”
阿沅走上前,拍了拍书生的肩,“大兄弟,也是,世上鬼怪,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哪有我这么有原则又一心向善的好鬼?是你走运遇到了我,要是碰到其他妖怪……不是,你这人也太好了吧,你自己多长个心眼,不要遇到个妖怪就主动鲜血,不是每次都那么走运遇到像我这样……”
“是你,就可以。”
阿沅一顿,两眼茫然:“啊?你说什么?”
然而书生没说话,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