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的话语，字字句句，如同无形的楔子，精准地钉入素清盈意识深处那被刻意忽略的罅隙。</p>
她周身的无形威压倏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却穿透了眼前的佛像，穿透了殿宇的穹顶，投向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虚空。</p>
她忘了的记忆，失去了的情感，灵力，还有那个……人。</p>
然而，当她立于这象征凡俗信仰顶点的佛像之前，那份源自血脉深处、凌驾万物的傲然，又让她本能地抗拒着屈膝礼拜的姿态。</p>
来，是心动。不愿，亦是心动。</p>
这矛盾，这挣扎，不正与那“风动幡动”之问如出一辙？问题的答案，不在外物，只在己心。</p>
她缓缓地，再次转过身，面向那高踞莲台的佛像。</p>
佛祖的金身依旧沐浴在长明灯幽微的光晕里，眉目低垂，唇角含笑，那悲悯是恒定的，是超越了时空的法则。</p>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直抵灵魂最幽微的角落，普照着每一个迷途的羔羊。在这绝对的慈悲面前，似乎一切挣扎、困惑都显得渺小可笑。</p>
她久久地凝视着那永恒不变的慈悲法相。</p>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那几缕青烟依旧执着地向上攀援。</p>
时间在无声的凝望中流逝。</p>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历经千年。</p>
一丝极淡、极轻的笑纹，在素清盈的唇角无声地漾开。那笑意起初很浅，如同初春湖面解冻时的第一道涟漪，随即迅速扩散，染亮了她的眉眼，最终化为一声极轻、却又带着某种释然与洞彻的轻笑。</p>
她是神脉之灵脉，是万界因果灵力汇聚之河奔流不息的终点。</p>
亿万小世界的信仰洪流日夜不息地供奉着她，无数生灵的祈愿、执念、因果业力，如同最精纯的养分，滋养着她这超脱于世的存在。</p>
她自身，便是那普照寰宇、渡尽众生的“道”之化身！她既在诸天之上俯瞰，又被众生在尘埃中仰望。</p>
这本就是她存在的真谛。</p>
这庙宇，这佛像，这信仰……对她而言，不过是这无尽旅途中的一处风景，一种存在形式的映射罢了。</p>
她不知是在对谁说，声音清泠如玉石坠地，在这空寂的大殿里清晰地回荡：</p>
“是心动，而非风动。”</p>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慧能那张稚气未脱却又宁静通透的脸上。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探究，没有了疏离，只剩下一种明澈的悟达。</p>
“小师傅，”素清盈的声音平和而坚定，“我如此幡。因过往因缘际会（风），而飘摇至此凡尘俗世。又因我自身的选择（心），而甘愿留驻此间。这便是心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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