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曾握双刀杀得古神教会闻风丧胆、也曾执掌因果法则灵力掌控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轻轻地、极其自然地落在了小黑癞湿漉漉的小脑袋上。</p>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轻柔地抚摸着那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狗。</p>
墨玉般的眸子里，不再是俯瞰众生的疏离，而是盛满了属于“灵脉”素清盈的苍生博爱——那是一种对世间所有微小生命的悲悯与温柔。</p>
她依旧没有说话，但她的动作，她的眼神，仿佛已经清晰地传递了答案：</p>
不了。</p>
杨晋看着那只落在小黑癞头上的手，似乎能感受着她指尖传递来的、不带任何神力的、纯粹的温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p>
小黑癞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奇异的安抚，往杨晋怀里缩了缩，却不再那么剧烈地发抖。</p>
“素清盈……混元……” 杨晋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声音有些干涩。</p>
素清盈却在这时抬起了眼，目光不再是透过他，而是直接、认真地看进了杨晋那双承载着神明意志的少年眼眸深处。</p>
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雨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坦诚：</p>
“杨戬，或者说杨晋。”</p>
她的开场白，直接点破了那层窗户纸。</p>
“我忘了很多东西。” 她的语气平静，带着一丝真实的迷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委屈，为什么不甘，但我知道……你很难受。”</p>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看到他内心那片被百年孤寂和不甘啃噬出的荒芜。</p>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努力挖掘自己曾经的记忆：</p>
“是因为……跟百年前的迷雾有关吗？”</p>
她没有说谎。来到这个“无上境”世界，她本就是一片飘零的落叶，寻找着缺失的记忆、情感、灵力，以及那似乎被撕裂的灵魂碎片。</p>
她应当自己找到了赋予“素清盈”这个名字意义的锚点——林七夜。</p>
但此刻面对杨戬的怨怼，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遗忘”的过去，远比想象中更沉重、更复杂。</p>
“我会尽力补偿你。” 素清盈看着杨晋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承诺，“我不知道我的曾经与你是什么关系，我不记得了。但是……”</p>
她微微停顿，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一丝对眼前少年（神明）的心疼，以及一种温和的、试图建立联系的笑意，“信我，好吗？”</p>
杨晋愣住了。</p>
透过昏黄路灯下迷蒙的雨丝，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双在清晨还清冷疏离、仿佛蕴藏无尽天道威严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了迷茫、疲惫、以及一种……对他本人的、不加掩饰的爱惜。</p>
那温和的笑意，像投入冰湖的阳光，虽然微弱，却带着融化坚冰的力量。</p>
少年神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p>
百年的怨怼，那份被“遗弃”的委屈，在这坦诚到近乎直白的“遗忘”与笨拙的“补偿”面前，竟然产生了一丝松动。</p>
那份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林七夜得到她“特别关注”的嫉妒，似乎也开始被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所替代——是释然？是无奈？还是……一丝被笨拙安抚到的酸涩？</p>
“随你。” 少年近乎是有些慌乱地丢下这两个字，抱着小黑癞，猛地转身，快步朝着自家亮着灯光的门口走去。他推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只留下“砰”的一声轻响在雨巷中回荡。</p>
他走得很急，像是落荒而逃。但素清盈清晰地感觉到，少年身上那股沉重如铅的不甘与怨怼之气，似乎……被抚平了那么一丝丝。</p>
素清盈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雨水敲打着伞面。</p>
她缓缓收回抚摸过小黑癞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湿漉漉、脏兮兮却充满生命力的触感。</p>
“那只小黑癞……”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浮现，带着了然与一丝淡淡的追忆，“是啸天啊……”</p>
杨戬最忠实的伙伴，天狗啸天犬。即使转世，也以这种最不起眼、最狼狈的姿态，回到了主人身边。</p>
“杨晋……”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雨声掩盖了她的声音，“如今，也才十四五岁吧……”</p>
手腕上，王免送的那串玉髓手链在雨夜中散发着温润的微光。那颗小小的铃铛静静地垂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来自遥远同伴的陪伴与关切。</p>
素清盈轻轻拢了拢领口，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透着温暖灯光的窗户。</p>
巷子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神明的复杂心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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