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的台北,腊月的风带着湿冷的寒气,卷过士林官邸外的香樟树,将细碎的叶片吹落在青石板路上。萧清瑜坐在书房的窗前,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花间集》,目光却落在窗外——庭院里的腊梅开得正盛,鹅黄色的花瓣缀在枝头,像撒了一把碎金,让这清冷的冬日多了几分暖意。</p>
“夫人,林女士来了,还带了您爱吃的芝麻糖。”阿珍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碟包装精致的芝麻糖,“她说这是聂先生托人从台中带来的,是老字号‘林记’的,跟您当年在南京吃的味道一样。”</p>
萧清瑜放下书,起身走到门口,就见林晚披着一件枣红色的呢子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布包,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清瑜,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布包,“除了芝麻糖,还有碧奎姐从香港寄来的信,昨天刚到我家,我想着你定是急着看,就赶紧送过来了。”</p>
萧清瑜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信纸,心里瞬间泛起一阵暖意。自从1949年分别后,王碧奎辗转去了香港,她们便只能靠书信联系,每年腊梅花开的时候,总能收到王碧奎的信,信里会写香港的天气、孩子们的近况,还有她亲手种的菊花长势如何。</p>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阿珍端来两杯温热的姜茶。林晚拿起一块芝麻糖,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嚼:“还是这个味道,甜而不腻,带着芝麻的香。记得当年在南京,每到腊月,你总爱让阿珍去夫子庙买‘李记’的芝麻糖,恒恒和念念总抢着吃,谦谦还因为没抢到闹过脾气呢。”</p>
萧清瑜也拿起一块芝麻糖,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瞬间勾起了回忆。那年腊月,南京下了一场大雪,她带着三个孩子去夫子庙,蒋恒牵着蒋谦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里,蒋念被她抱在怀里,小手指着路边的糖画,吵着要买。她们买了芝麻糖、糖画,还在茶馆里听了一段评弹,那天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p>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都过去七年了。”萧清瑜叹了口气,打开布包,取出王碧奎的信。信纸是素雅的梅花纹,上面的字迹依旧温婉,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沧桑:“清瑜吾妹,见字如面。香港近日降温,我在院子里种的菊花已谢了,倒是隔壁张太太送的水仙开得正好,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像极了当年南京玄武湖的水仙。孩子们都好,大儿子已经考上了香港大学,小女儿也上了中学,每次说起南京,他们总问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看看吴公馆的菊花,看看总统府的腊梅……”</p>
萧清瑜看着信,眼眶渐渐湿润。她想起王碧奎在南京的院子里种满了菊花,每到深秋,五颜六色的菊花盛开,像一片花海。吴石将军总爱坐在菊花丛旁的石凳上,泡一壶碧螺春,看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那些安稳的日子,如今都成了珍贵的回忆。</p>
“碧奎姐还说,她托人在香港找了一本光绪年间的《苏绣图谱》,已经寄给你了,说是对你绣活有帮助。”林晚凑过来,看着信上的内容,“她还问起孩子们的近况,让你多给她寄些孩子们的照片。”</p>
萧清瑜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这就去整理孩子们的照片,恒恒去年考上了台湾大学,谦谦也上了高中,念念明年就要初中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孩子们都长大了。”</p>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孩子们的照片。有恒恒穿着学士服的照片,笑容沉稳;有谦谦在篮球场上的照片,身姿矫健;还有念念穿着旗袍的照片,眉眼间依稀有她年轻时的模样。她挑选了几张,放进信封里,又拿起笔,开始给王碧奎回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