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木花(2 / 2)

“成了!”筱竹睁开眼睛,高兴地举起陶罐,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p>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或许是太高兴,她的指尖猛地一用力,罐口的薄冰突然炸裂!碎片带着寒气飞出去,有片冰碴正好落在她手背上,瞬间划出道血痕。更糟的是,失控的霜息顺着伤口往里钻,手背上立刻结了层白冰,连带着小臂都开始发僵。</p>

“公主!”芬格尔惊呼着冲过去,想按住她的手,却被冰气弹开了。</p>

筱竹咬着牙,没喊疼,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想把那股失控的寒气逼回去。可越用力,冰气蔓延得越快,连手腕都覆上了白霜,像戴了副冰镯子。</p>

格瑞突然站起身,不顾腿伤,几步跑到她面前。他从怀里掏出那块暖石,紧紧按在她的手背上。石头的暖意瞬间炸开,像团星火钻进冰里,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露出下面发红的皮肤。</p>

“别硬憋。”他的声音有些急,带着从未有过的起伏,“放松点。”</p>

筱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初见时的警惕,只有满满的担忧。她忽然觉得不那么疼了,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体内那股乱窜的霜息像是找到了出口,顺着指尖慢慢流进暖石里,手背上的冰终于彻底化了,只留下道浅浅的血痕。</p>

“吓死我了。”芬格尔拍着胸口,后怕地看着她的手,“都说了别练了,你偏不听。”</p>

筱竹没说话,只是看着手背上的血痕,又看了看格瑞手里的暖石,石头的暖意还在,却比刚才淡了些。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轻声说:“芬格尔爷爷,格瑞说得对,力量不是攥得越紧越好,得学着放。”</p>

芬格尔愣了愣,随即笑了:“公主总算想通了。”</p>

天渐渐黑了,冰原上亮起了星星。筱竹坐在廊下,看着格瑞用烈斩碎片给她削冰雕——是只小狐狸,和爸爸以前捏的很像,只是尾巴上多了道小小的缺口,像被冰棱蹭过的样子。</p>

“明天我教你辨冰纹吧。”筱竹突然说,“芬格尔说,冰原上的冰纹能告诉我们哪里有暖泉,哪里有冰洞。”</p>

格瑞抬眼看她,点了点头:“好。”</p>

风卷着雪粒掠过冰廊,带来远处暖泉的湿气。筱竹看着格瑞专注的侧脸,觉得今天的星星格外亮,连冰原的风都带着点暖意。她想,爸爸说得对,力量确实需要克制,就像这冰原的雪,下得太急会压垮冰屋,下得匀了,才能盖出暖和的雪被。</p>

而她,会慢慢学会的。因为她是神的女儿,是潮霜星的公主,不能怕疼,更不能怕难。</p>

廊下的暖石还在发着微光,像颗藏在冰里的星,映着两个孩子的影子,在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p>

夜深得像泼翻了的墨,把整个冰原都浸得发沉。筱竹躺在床上,毡毯厚得像层小被子,却挡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凉意,屋顶的冰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六角形的纹路脉络分明,像是谁用细针一笔笔绣上去的,可这会儿看在眼里,竟像是活了过来,纹路间的阴影随着月光移动,恍惚间竟像无数双眼睛,眨呀眨的。</p>

她翻了个身,毡毯蹭过皮毛褥子,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在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白日里冰缝那边传来的震颤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不是那种尖锐的冰裂声,是极轻极细的,像春蚕啃桑叶,又像有人在远处轻轻敲冰砖,“嗒、嗒、嗒”,节奏慢得很,却一下下敲在她心尖上。</p>

“去看看。”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呼气。</p>

披斗篷的时候,手指触到冰凉的羊毛,打了个激灵,反倒更清醒了。斗篷是族里最厚的那种,边缘镶着圈白狐毛,她把帽子往头上一扣,狐狸毛垂下来,遮住大半个脸,只露出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p>

寝殿门被推开时,带进来股寒气,筱竹缩了缩脖子,脚踩在毡靴里,软乎乎的,走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只剩几个巡夜人的火把在远处晃,像悬在黑夜里的星子,忽明忽暗。雪地上新落了层粉雪,脚踩上去“咯吱”一声轻响,她赶紧收住脚,屏住呼吸,等了会儿,见没吵醒谁,才踮着脚尖往冰缝那边挪。</p>

越靠近冰缝,那“嗒嗒”声就越清晰。风从冰缝里钻出来,带着股独特的气息,不是雪的冷冽,也不是冰的腥气,倒有点像陈年的木头被晒透了的味道,混着点土腥气,说不出的亲切。筱竹站在崖边往下望,黑黢黢的深不见底,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回响,把那“嗒嗒”声裹在中间,像谁在底下吹笛子,调子忽高忽低,不成章法,却听得人心里发暖。</p>

她找了块突出的冰柱靠着,这冰柱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表面被风蚀得坑坑洼洼,却透着股苍劲的力道,像位站了千年的老神仙。筱竹伸出手,掌心贴上冰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瞬间窜到后颈,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可奇怪得很,那股凉意里竟裹着点暖意,像冬天里靠在烧得温热的火墙上,外面冷,里头却暖烘烘的。</p>

“果然是你们在叫我。”她对着冰柱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散了些,却清晰地落进冰缝里。话音刚落,脚下的冰面忽然轻轻颤了一下,像有谁在底下应了声。筱竹笑了,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解开绳结,里面露出块发黑的木板,边缘都磨得圆了,上面刻着半朵缠枝莲,花瓣雕得张扬,带着股不服输的野劲儿,是去年从冰缝边捡到的,看刀法像是老祖宗那辈的东西。</p>

她又摸出把冰雕刻刀,刀鞘是父亲用牦牛皮做的,上面缠了圈红绳,是她的本命年母亲给系的。刀柄被摩挲得发亮,带着她的体温。筱竹把木板抵在冰柱上,借着月光看,木板上的旧纹路已经快磨平了,只有那半朵莲花还倔强地挺着,像在等什么。</p>

“就雕这儿吧。”她低声说,刀尖轻轻落在木板的空白处。刚要下刀,冰柱忽然“嗡”地颤了一下,震得她指尖发麻。那震颤顺着刀刃爬上来,在木板上打了个转,像是在给她引路。筱竹屏住呼吸,跟着那股劲儿动刀,刀尖落下的地方,刚好是旧纹路延伸的方向,刻出的线条比她平日练的流畅十倍,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握着她的手。</p>

风从冰缝里钻出来,带着更多细碎的震颤,凑成段不成调的曲子。筱竹闭上眼睛听,那声音里藏着些模糊的画面:好像有群人在冰缝边凿冰,号子声喊得震天响,“嘿哟、嘿哟”的,混着工具碰撞的脆响,像是在盖什么东西;又好像有人在唱歌,调子古怪得很,却透着股热乎劲儿,像是庆功宴上的酒歌;还有冰块砸落的闷响,“轰隆”一声,引得人跟着心跳加速,像是在庆祝什么大喜事。</p>

“是在说建族时候的事吗?”筱竹喃喃自语,刀尖不停,缠枝莲的藤蔓顺着木板的纹路蔓延,绕过那些旧痕,新刻的线条带着股鲜活的劲儿,像是在跟旧纹样对话。冰柱的震颤忽然变得欢快起来,像串珠子在冰里滚,“嗒嗒嗒”的,引得她指尖也跟着发颤,刻出的花瓣边缘带了点俏皮的弧度,不像族里规矩纹样那样板正,倒添了几分野趣。</p>

她靠在冰柱上歇气,抬手抹了把额角,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层薄汗,在寒气里一蒸,竟有点凉意。月光被云遮了半边,漏下的光刚好落在木板上,新刻的缠枝莲在阴影里浮动,藤蔓像是真的在慢慢生长,花瓣边缘的卷边透着股机灵劲儿,不像老祖宗刻的那样威严,倒像是个偷喝了酒的小姑娘,歪着脑袋笑。</p>

“你们还挺挑剔。”筱竹低笑,看着冰柱上的纹路,那些冰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是在点头。她又拿起刀,在花苞上刻了个歪歪扭扭的缺口,像被风吹得歪了头。这下冰柱颤得更欢了,震颤顺着木板传过来,“嗡嗡”的,像有群看不见的人在笑她调皮,那笑声里带着股亲昵,像是看着自家小辈胡闹的长辈,无奈又纵容。</p>

风忽然静了一瞬,连冰缝里的“呜呜”声都停了,周围只剩下雪粒落在斗篷上的“簌簌”声。筱竹正纳闷,就听见冰缝深处传来声极轻的“咔”,像是谁用指甲敲了下冰。她探头往下看,黑黢黢的深处,似乎有微光闪了一下,快得像萤火虫飞过。</p>

“是让我看这个?”她刚说完,那微光又闪了闪,这次亮得些,能看出是冰棱反射的月光,顺着冰缝的走势蜿蜒,像条发光的河,曲曲折折的,在暗处勾勒出隐秘的路径。筱竹忽然懂了——那是冰纹在给她指方向,顺着这光走,或许能找到更多像木板这样的旧物,那些被岁月埋在冰下的故事,正等着被人挖出来呢。</p>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板,新刻的缠枝莲已经快要跟旧纹样接在一起了,只差最后一片花瓣。筱竹握紧刀,心里忽然涌上股劲儿,像小时候第一次跟着父亲猎雪狐,明知害怕,却偏要往前冲。她对着那片空白处,这次不用冰纹指引,指尖自然地跟着心里的调子动,刻出片带着卷边的花瓣,像被风吹得翻了起来,野得很,也活气得很。</p>

最后一刀落下时,冰柱猛地颤了一下,震得她手麻,差点握不住刀。风从冰缝里涌出来,裹着前所未有的清晰的震颤,“哗啦啦”的,像无数人在鼓掌,又像在欢呼。筱竹把木板揣进怀里,贴着心口,能感觉到那股从冰缝里带出来的暖意,混着她的心跳,一下下的,踏实得很。</p>

她摸了摸冰柱,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还留着那股亲昵的震颤,像在跟她告别。“谢啦。”筱竹对着冰缝挥了挥手,转身往宫殿走。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新落的粉雪填满,像从未有人走过,可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怀里的木板好像更沉了些,那半朵缠枝莲像是真的开了,在布包里悄悄舒展着花瓣。</p>

回到宫殿时,巡夜人的火把已经熄了,只有月亮还挂在天上,筱竹躺在床上,摸着怀里的木板,耳边的震颤变成了温柔的嗡鸣,像母亲哼的安眠曲。她闭上眼,梦里全是缠枝莲在冰纹里跳舞,跳得野极了,枝蔓缠缠绕绕,把冰缝里的光都搅成了金粉,洒得满天都是。</p>

没人知道,这个雪夜里,有个女孩在冰缝边,跟千万年的冰纹说了半宿的话。她用父亲给的刀,给老祖宗的纹样续上了朵不怎么规矩的花,那花瓣卷得张扬,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鲜活劲儿,像极了她自己。冰缝里的风把这事记在了冰纹里,说不定过个几十年,又会有人在夜里听见这“嗒嗒”声,循着线索找到这块木板,笑着说:“嘿,这花瓣刻得真野,跟活的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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