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四章(1 / 2)

我此后的学校生活也不比第一天幸运。真的,它就是没完没了的作业,然后慢慢引入到一个系统教学中去。在这个过程里,州政府在我身上花了好几英里长的练习纸和蜡笔,用心良苦,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第一学年快结束的时候,那个被杰姆叫作“杜威十进分类法”的教学法已经普及到全校了,所以我也没有机会把它和别的教学法做比较。我只能看看周围的人:像阿蒂克斯和杰克叔叔,他们两个都是在家上学,却什么都懂——至少,一个人不懂的另一个会懂。另外,我没法不注意到,我父亲已经当了好几年州立法委员了,每次都是全票通过,可是他对我们老师讲的那套为成为一个好公民而需要进行的非常重要的个人调整却一无所知。杰姆受的是半杜威半受罚教育,好像他不论在个人发展还是适应团体方面都做得挺好。不过杰姆是个特殊的例子:人所制定的任何教育制度都无法让他离开书本。至于我自己,我学到的东西都来自《时代》杂志,以及任何我在家里能读到的书报。可是当我跟着梅科姆县教育系统的教学进程慢慢向前挪动时,我却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被骗去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也不相信十二年的乏味教育就是州政府的初衷。

在这一年中,因为我每天比杰姆早放学三十分钟,他要待到下午三点,所以我每次都是尽快地跑过拉德利家,直到安全到达我家前廊上才停下来。一天下午,正当我跑过时,有个东西很亮眼,让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仔细看了看周围,随即退回去看个究竟。

在拉德利家地盘的边上,有两棵大橡树;它们的根伸到了人行道底下,让路面鼓了起来。其中一棵的树干上有个什么物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一些锡纸从树节洞里露了出来,正好就到我眼睛的高度,它们在下午的阳光里闪闪发光,像在对我眨眼睛。我踮起脚尖,又匆忙看了看四周,然后把手伸进洞里,掏出了两片没有外包装的口香糖。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把它塞-进嘴里,可是我想起了我当时所在的位置。我跑回家去,在前廊上仔细研究我的战利品。这口香糖看起来很新鲜。我闻了闻,觉得它闻起来也不坏。我-舔-了-舔-,随后又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死,便把它塞-进了嘴里:是绿箭口香糖。

杰姆回到家,问我从哪儿搞到这么一块好东西。我告诉他是捡来的。

“斯库特,不要吃捡的东西。”

“这不是在地上捡的,是在树上。”

杰姆咆哮起来。

“是真的。”我说,“它就放在那边的那棵树上,就是我们放学经过的那棵。”

“快吐出来!”

我吐了出来。反正,它味道也已经淡了。“我嚼了一下午也没死,甚至都没生病。”

杰姆跺着脚。“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连那棵树都不该碰。你要是碰了会死的!”

“你还碰过那房子一次呢!”

“那不一样!你去用漱口水漱口——现在就去,你听见了吗?”

“就不,那会把我嘴里的味道漱掉的。”

“你不去,我就到卡波妮那儿去告你!”

为了避免和卡波妮纠缠,我只好按杰姆说的做了。不知为什么,我的第一学年大大改善了我俩的关系:卡波妮的专制、偏心,以及干预我私事的习惯慢慢转变了,变成了轻微的抱怨和唠叨。在我这方面,有时候我是费了很大劲,才克制着不去惹她。

夏天就要到了,杰姆和我迫切地等待着。夏天是我们最好的季节,它意味着可以搬张凉床睡在有纱窗围着的后廊上,或者去试着睡在树屋里;夏天意味着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它是干燥的风景里上千种的色彩;可最最重要的是,夏天意味着迪儿的到来。

学期的最后一天,学校早早把我们放了,杰姆和我一起走回家去。“估计迪儿这家伙明天会到。”我说。

“可能得后天,”杰姆说,“密西西比放假晚一天。”

等我们走到拉德利家的橡树附近时,我又第一百次地举起手来,指着那个我发现了口香糖的树节洞,想让杰姆相信我就是在那儿找到的,结果,我却发现自己正指着另一片锡纸。

“我看见了!斯库特,我看见了……”

杰姆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闪亮的小包裹放进了口袋里。我们跑回家,在前廊上验看这个用包口香糖的锡纸片拼捏包装起来的小盒子,是那种装结婚戒指的盒子,紫天鹅绒面子,带一个小扣环。杰姆轻轻摁开了那小小的扣环。里面是两枚擦得发亮的分币,一枚摞在另一枚上面。杰姆仔细地看了看它们。

“是印第安大头,”他说,“1906年的,斯库特,另一个是1900年的,都很古老。”

“1900年,”我重复道,“哎呀……”

“先别说话,我在想。”

“杰姆,你说这是不是谁藏东西的地方?”

“不会,除了我们没有谁从那儿经过,除非是大人的……”

“大人不会有这样藏东西的地方。杰姆,你说我们应该留着吗?”

“斯库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该把它还给谁呢?我确实知道没有人从那儿经过——塞-西尔走后街,绕着镇子回家。”

塞-西尔·雅各布斯住在我们这条街的最北端,就在邮局的旁边,他上学时每天走整整一英里路,就是为了绕开拉德利家和杜博斯太太家。杜博斯太太住在北边,和我们家隔着两户。邻居们一致认为她是这一带最恶毒的老太太。如果没有阿蒂克斯在身边,杰姆从来不从她家门前经过。

“杰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谁发现谁留着,除非有人来认领。偶尔掐一朵茶花,夏天去莫迪小姐的奶牛那儿挤一注热牛奶喝,或者自己动手去摘谁家的葡萄吃,这都是我们传统风俗的一部分,可钱却是另一回事。

“这样吧,”杰姆说,“我们把它们一直保留到开学,然后再去挨个儿问一问,看是谁的。也许,这是哪个坐校车的孩子的——他今天光想着放假,把它们给忘了。这肯定是某个人的,我知道。你看它们被擦得那么亮。它们是被珍藏着的。”

“是啊,不过为什么这个人要把口香糖放在那儿呢?要知道口香糖是不能放太久的。”

“斯库特,我不知道。可是这些东西对那人很重要……”

“为什么?杰姆……”

“你看,印第安大头——呃,它们来自印第安人。它们很有魔力,能给你带来好运。不是那种你还没想就有烤鸡吃的好运,而是像长寿啦,健康啦,还有通过六星期考试的那种……这些东西对那人是很宝贵的。我要把它们存在我的箱子里。”

杰姆在回房之前,对着拉德利家凝望了很长时间。他好像又在思考什么。

两天之后,迪儿神气活现地出现了:他独自一人乘火车从卡罗琳到了梅科姆车站(只是这么称呼罢了——梅科姆车站在阿伯特县境内),雷切尔小姐坐着梅科姆唯一的出租车去那里接他。他还在餐车里用了餐,还在圣路易斯湾看见一对连体双胞胎下了火车。不管我们怎么威胁,他都咬定这个故事不改口。他已经换下了那条讨厌的蓝短裤,就是用扣子连着衬衫的那种,改穿了条有腰带的真正短裤;他好像壮了些,可是没长高。他还说他见到了他父亲。迪儿的父亲比我们的父亲还高,他留着黑八字胡(尖尖翘起的),还是ln铁路公司的总经理。

“我还帮火车司机开了一会儿呢。”迪儿打着哈欠说。

“骗鬼去吧你,迪儿。闭嘴,”杰姆说,“我们今天演什么?”

“汤姆、萨姆和迪克,”迪儿说,“我们去前院吧。”迪儿想演《罗弗小子》,是因为里面有三个重要角色。他显然已经厌烦再给我们当配角了。

“我烦死这些了。”我说。我已经演够了汤姆·罗弗这个角色,他总是在剧中忽然失去记忆,过后就在剧本里消失了,直到快结束时才重新出现,被人在阿拉斯加找到。

“杰姆,给我们编一个吧。”我说。

“我已经厌烦编故事了。”

我们获得自由的第一天,大家都厌烦了。我不知道这个夏天会怎么过。

我们溜达到前廊上,迪儿站在那里望着街那边拉德利家阴郁的门脸。“我——闻见了——死亡。”他说。我们叫他闭嘴。“我确实闻见了,真的。”他说。

“你是说有人快死的时候你能闻见气味?”

“不,我是说我闻一下某个人就能告诉你他什么时候死。一个老太太教我怎么闻的。”迪儿靠过来使劲嗅我。“琼·路易丝——芬奇,你不出三天就会死。”

“迪儿你再不住嘴,我就踢你个麻花腿。我说到做到,现在……”

“你们都给我住嘴,”杰姆大吼一声,“你搞得好像相信‘热气’似的。”

“你搞得好像不相信似的。”我说。

“什么是‘热气’?”迪儿问。

“你难道从没在夜里走荒路经过一个热烘烘的地方吗?”杰姆问迪儿,“‘热气’就是那些不能上天堂的鬼魂,只能在荒路上打转,要是你从它们中间走过去,你死的时候也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回到那里,在夜间去吸路人的哈气……”

“怎么才能不穿过它们呢?”

“没办法。”杰姆说,“有时候它们会沿着路伸展得很长,不过如果你必须从中穿过的话,你就念:‘光明天使,生之于死;离开大路,勿吸我气。’这样它们就不会缠着你了……”

“迪儿,你别信他,”我说,“卡波妮说那些都是黑鬼们的鬼话。”

杰姆阴沉地对我皱着眉头,嘴里却说:“哎,我们还玩点别的吗?”

“我们滚轮胎吧。”我建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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